第71章 來世記得撐傘
這些疤痕有深有淺，但都已沉積了很多年。
顏色變深，猙獰可怕。
她所穿的紅紗衣原本就暴露，而這些疤痕很多藏在衣服裏麵。
這個艾麗莎以前到底經曆了什麽？
趙溪想皺了皺眉。
艾麗莎用了好幾張風符，沒撈回多少魔氣，索性將它們散了。
她的法器大拍子也成了一個很小的草編拍子。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古人製作的逗貓玩具。
她走到趙溪想身邊，察覺到她的憐憫目光，厭棄道：“驚訝什麽？這都是那些仙人做的好事！”
“可你是妖修，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是又如何？這天下千百年來都是這個樣子。好看的東西，總有人會爭搶，占為己有，然後不珍惜地隨意破壞！無論是仙界，還是妖獸，誰強大就聽誰的，弱者隻能被踩在腳下！”
她用這玩具似的法器牌子，抵著趙溪想的脖子，威脅道，“進屋去給我做飯！如果你做不出能補充我魔氣的吃食，我就將你殺掉！”
進屋就淋不到雨了。
不知道這貓妖有沒有藏保命武器，趙溪想不敢和她硬碰硬，隻能輕顫著嗓音，故作害怕地說：“我正好有碳和燒烤架，烤肉最快了。但是碳不能在屋子裏用，煙會把牆熏黑的。要不我站在這兒燒烤，你進屋躲雨去？”
艾麗莎果然中計，“我就在這兒看著你！”
她一把搶過她的戒指，查看裏麵的東西後，嗤笑了一聲將戒指丟給她：“哼，別給我玩花招！”
趙溪想把燒烤架和料理台從戒指裏放出來。
用火符點了火，把炭塊燒紅，倒進燒烤架裏用夾子鋪平。
麻利地倒入醬汁、肉蔻、肉桂、花椒、胡椒等作料，端給艾麗莎：“嚐嚐，這個味道喜歡不？”
艾麗莎皺著眉，將碗接過，一飲而盡。
趙溪想：“……”
艾麗莎稍作感知，並沒察覺到魔氣，差點要將燒烤攤掀了。
趙溪想及時阻止。
重新調了醃料和醬料，也不讓她嚐味道了。
這個貓妖住在豪華城堡裏，穿得這麽好，在吃上居然是個小白。
她拿出一大塊妖獸兕的裏脊，先切了幾片醃著。
趁此時間準備炭火。
用火靈符點火，將炭塊燒紅，倒入燒烤夾的凹槽裏，用夾子留出空隙。
碳火徐徐散發著熱量。
她伸手感受了一下溫度，在差不多的時候，串肉，刷油、擺在燒烤架上。
動作十分嫻熟，一切都有條不紊。
艾麗莎在喝下那碗調料後，難得沒有再催促，饒有興趣地在旁看著她：“你就是這樣給百獸園裏的小東西做飯的？”
趙溪想：“是的。”
艾麗莎：“哼，這天下都是薄情薄義之人，百獸園遭受如此攻擊，也沒見誰挺身而出。你對他們這麽好，等長大之後，還不是背信棄義，一點都不顧舊情！”
她的紅色輕紗衣上凝聚著不少水珠了。
這烤肉不知道對魔族有沒有用。
要是給她吃了，她恢複了魔氣可怎麽辦？
得繼續拖延時間，不能讓她吃到。
趙溪想默不作聲地瞥了她一眼，搖著蒲葵扇，扇著炭火，問：“你以前被人當做靈寵捉起來了嗎？”
“沒人會用馭獸圈去捉妖修。”
艾麗莎說完，就是一陣沉默。
就在趙溪想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突然開口了。
“上仙界也有宗門，我從中仙界飛升之後，重新從外門弟子做起。他是長老，而我隻是一個在音律閣除塵的小弟子。他看我漂亮，想和我結成道侶，我就答應了……”
艾麗莎抬手望著天空，好像透過烏雲能看到上仙界的景色似的，“長老能給我很多法寶，隨便賣掉一個，就能換來奇珍異寶，足夠我修行了。可我卻愛上了他，每天都和他在音律閣裏顛鸞倒鳳……”
趙溪想安靜聆聽：“然後呢？”
“他給了我一本功法。我以為，我的修為會日行千裏，可每次醒來，枕邊都是不同的人……仙人辟穀，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發泄……誰讓我境界低，反抗不了呢……”
艾麗莎明媚的桃花眼裏飄著一層悵然若失，眼波豔羨地在她身上瞟來瞟去，伸手摸向趙溪想的臉：“我真羨慕你，還是完好純潔的身軀，讓人一看就想毀掉。”
趙溪想沒有來得及穿裏衣，身上隻套了一層寬鬆的廣袖上裳，領口敞得有點低。
她下意識地捏起衣領，後退一步，並沒有反駁，沉默稍許後，問：“那你有沒有複仇成功？”
“當然~”艾麗莎輕笑一聲，回憶到了過往，眼神裏充滿恨意，在燒烤架前來回踱步，“我生了很多貓崽子，有的被他們搶走當靈寵了，能變成人形的被他們飼養了起來，說等他們長大，也一定像我這般美貌……”
“那還是我成為魔族之前，我就將他們全殺了，我還發現我的崽子們每一個都沒他們玷汙過，有的還壞了他們的崽子……”
“……”
艾麗莎厲聲獰笑道：“我就將他們全殺了。”
趙溪想垂眼，翻了翻烤肉串，沉默以對。
艾麗莎：“我是不是特別惡毒？”
趙溪想搖頭。
艾麗莎很長時間沒人說話，好不容易來了個人聊天，還能說她的心事，拿出法器，抵著她的脖子，非要她表態。
趙溪想輕輕歎息：“你不是惡毒，你隻是病得不輕。”
艾麗莎咬牙切齒，裸露在外的皮膚隱隱發紅，但她沒有察覺到異樣：“什麽叫病的不輕？難道我被這樣對待，是我的錯嗎？！”
趙溪想安靜看著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著雨雲：“太陽和月亮在天空中交替輪轉，偶爾也會有一些時候，整個天空是黑暗的。連凡人都會有低穀，更何況修仙漫漫歲月……
“世界待我以黑暗，我當然可以在黑暗中沉淪。可是我還活著，我會更希望讓得不到神祇庇護的日子，僅僅壓縮在這幾天，讓陰霾不會影響我更多幸福的日子。
“所以你隻是病了，病得沒有能力釋懷……”
艾麗莎怔怔聽著，眼角流下了血淚。
下意識地撓了撓裸露在外的皮膚，輕易留下幾道口子。
帶著黑氣的鮮紅血液從傷口中流下。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難道是剛才那碗……”嗓子變得粗糙沙啞如同老婦，艾麗莎驚恐摸向喉嚨。
趙溪想將燒烤攤上的東西分別收進戒指裏，平靜地囑咐道：“來世記得撐傘，不要隨便淋雨了。”
艾麗莎張牙舞爪地衝過來，想跟她同歸於盡。
積水塘裏，一滴水漂浮起來，射穿貓妖的眉心。
美人骨散落成了一地血泊，升騰起淡紅色的霧氣，轉眼間在庭院中消失。
整座山頭上的城堡變成了一叢叢貓毛，像蒲公英似的，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