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探望4（一更）

  「阿楚，你們來了？不過你們幾個小孩子，離遠一點，說話也小聲一點，你們爺爺剛睡著。」


  寧媽媽看到四個孩子擠在洗手間門口的小小位置上，眉毛一揚，趕緊讓這群小孩子閉上喋喋不休的嘴巴，讓病房不會充斥著喧嘩的浮躁氣息。


  聽了媽媽/舅母的話后，四個孩子也就默不作聲，站在一塊兒。寧知楚把眼神投看到對面病床上，發現爺爺寧溫東的臉，遠比今年春節的時候瘦憔了許多，臉色也暗淡了下來，不再有健康的紅色，而是布滿了灰敗的蠟黃色。


  他的左手，因為被子沒蓋好，而露出來，擱在了床沿邊上，原本健壯有力的手臂，現在只剩下皮包骨，瘦骨嶙峋。聽寧媽媽說，爺爺在病痛的時候，根本咽不下一粒飯粒，只能靠輸點滴維持生命。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人體最重要的消化系統受了傷染上病呢。


  簡單地看了下爺爺幾眼，因為來的不是時候，他們四個到達醫院的時候，爺爺寧溫東剛好因為昨晚抵抗病菌的入侵而痛苦地一夜無眠，這個時候疲憊地睡了過去，所以寧知楚他們四個寧家子弟，沒能和爺爺/外公交流。


  可能是長輩擔心孩子在病房過久會染上病菌，或者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不一會兒，寧媽媽就把寧知楚等四個孩子趕出了病床附近，讓他們去病房前面的休息室坐著休息。總之一句話，就是長輩們出於迷信的態度，根本不會讓晚輩靠近鬼祟穢物之地。


  休息室雖然說是休息室，但也只是擺了一條長沙發，在沙發麵前，放置著一個玻璃桌。面對玻璃桌的牆壁上，懸挂著一台千來元的電視，以供病人的家屬在休息無聊的時候，可以通過觀看電視節目來消遣時光。


  在桌子上，放著茶具和水果盤。這兩樣東西，估計在新陽市每戶人家裡都是必備的，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畢竟以新陽的風俗來說，新陽人好飲茶，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最愛提一壺茶水，在街道石桌旁，與三五好友一起慢啜功夫茶，享用下午悠閑的時光。至於配備的水果盤，則是新陽人待客之道。


  寧爸爸和小姑丈張榮勝就坐在沙發上，等著熱水燒開。寧知楚走了過去，猶豫了會，讓寧可帶著黃芳和張愛惠去找小姑寧惜。二姑丈黃仲生今天家裡有事，或者說，二姑丈的親戚家有喜事，所以不方便來醫院，今天也就推掉沒來。


  等水開了，寧知楚一手搶過熱水壺，倒進了茶壺裡。過濾掉第一遍熱水后，把新開的茶葉的渣沫味道去掉了些，寧知楚這才倒第二遍熱水到茶壺裡。8分滿之後，寧知楚拿起茶壺，搖了搖，讓茶葉在沸騰的開水裡，舒展開來身姿。約莫5分鐘左右，寧知楚估計茶葉的芬芳已經融於水里，這才為寧故厚和張榮勝面前的茶杯，倒了個8分滿的茶水，然後再為自己倒了三分之二的茶水。


  「爸，爺爺的病，醫生有說過什麼嗎?」小心捧著茶杯，慢慢啜了一口，寧知楚好奇地向寧故厚問道。原本在過去，寧溫東只拖了兩個月左右就撒手人寰了，現在由於有藥物吊著，已經吊了10個月了。


  寧故厚搖了搖頭，在厚厚的眼鏡鏡片後面，是一雙充滿血絲和疲憊的雙眼，「很有可能，捱不過今年冬天了。」


  說話間，寧故厚還抬起頭來，看一直在默默地順著管道滴到病人血管里的點滴液，和躺在病床上連在睡夢裡都不得安寧的父親的身影，深深嘆了口氣。


  坐在寧故厚旁邊的張榮勝，聽到寧故厚的嘆氣聲，把茶水一飲而盡，「老寧，別嘆氣了。咱爸能夠活到現在，也已經算是知福了。你看有誰跟咱爸一樣的病，能夠撐到現在呢。」


  「是我著相了，」寧故厚再喝了一口茶水，突然憤憤不平地道，「我就是看不慣，忍不了，寧故德寧故愛這兩個鱉孫，在咱爸生病的時候，也不來看一眼，那也就算啦，居然還在村裡說三道四。早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我就該跟爺爺說，你被人矇騙了！」


  「呵，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們當初在爺爺面前太善於偽裝自己，要不，寧故德那X日的，現在坐的位置，就是大哥你的了。」張榮勝也是一臉無奈樣，看樣子對寧知楚的曾祖父有點怨言，「不過，還好寧故民還念舊，來了幾次，也不枉當時咱爸退下來的時候，推了他一把。」


  只不過，兩個老男人再怎麼自我安慰，也是改變不了一件事實，那就是原本曾蒙受寧知楚曾祖父提攜之恩的寧故德和寧故愛，已經漸漸地與他們家背道而馳，而且還是懷有惡意。


  這就不能不提寧氏一族的歷史。寧知楚的曾祖父，原本是溫州寧氏家族的一份子，只不過是離本家不知道隔了幾代的庶子。此前在上個世紀動蕩不安的年代里，曾經帶著寧溫東南下東安（現東安縣），轉進源江市（現源江區），最後定居在新浦縣的新南鎮里。


  拼著十多年的努力，寧知楚的曾祖父終於在新南鎮有一席之地，並讓自己的兒子登上了新南鎮副鎮長之位，然後想到了遠在溫州的本家，就千辛萬苦回去探親，等他再次回來之後，身邊就跟了三個小夥子，與寧知楚的父親寧故厚是同一輩。這三人分別是寧故德、寧故民、寧故愛，都是溫州寧氏本家之後。


  這也就是為什麼寧溫東為了讓三個本家之子，登上應有的舞台——寧故德成為新南鎮水利所的所長，寧故民接替寧溫東進入新南鎮政府機關做事，寧故愛進入農愛公司做銷售經理——然後自己的親兒子去務農，到了最後還搞丟了自己的官位。等到了現在寧溫東已經進入到生命的尾聲的時候，除了寧故民還曾在政務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望了幾次寧溫東，像寧故德、寧故愛，都沒聲沒息的，當做不知道寧溫東已經住進醫院這等事。


  這也就是寧知楚知道為什麼上輩子寧溫東會從檢查出病症到病亡，僅僅只過了兩個月。不排除癌細胞的惡化帶來的影響，其中最大的因素，寧知楚覺得應該是哀莫大於心死。更讓人可疑的是，寧溫東是在寧故德和寧故愛的單獨探望后，這才撒手人寰的。


  因而，寧知楚雖然現在一臉無害的在聽寧故厚和張榮勝嘮叨，心裡卻越發迫急地考慮如何做，才能讓那些該得到罪有應該的罪責的人，得到屬於他們應該承受的生命之痛。


  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就在寧知楚已經動腦子考慮如何避免像上輩子那樣遭受到他人的迫害的時候，就在城市的另一邊的一個冷飲吧角落裡，寧知晉和寧知昌，也在暗暗構思如何讓寧知楚出大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