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憶，兩個人才叫回憶

  安然忍不住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肩：“同學，同學。” 他終於抬起頭，拿掉耳機，卻是不耐煩的神色。 安然心有歉疚，聲音放輕了許多：“這教室裏怎麽沒人？” “哦，你說他們？”也許是不勝其擾，這人終於開了金口，卻是十分簡單的解釋，“開會去了。” 安然這才想起，a中的開學第一天都有例常的年級大會。 “謝謝。” 他卻隻是抬了抬手，順手把棒球帽簷壓低，蓋住了好看的眉眼，隻露著半張臉，連一句“不謝”也懶得說。 剩下的時間，空蕩的教室裏隻有他們兩人。一個如坐針氈地等著散會，一個好整以暇地佯寐養神。 終於到了十點半，洶湧的人潮浩浩蕩蕩地湧上了樓梯，初夏是第一個進教室的，坐在她的前座，低聲問：“你怎麽才來？” 安然正要說什麽，班主任夾雜在一群男生中走了進來。出於遲到的心虛，她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盯著班主任，誰知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遲到這個事實。 看樣子，一定是沒發現她缺席了。 初夏不以為然地安慰她：“開大會的時候，底下好幾百號人，台上望過去，烏壓壓一片人頭，誰看得清是誰。剛才大會你怎麽沒來？” “路上堵車。” 這理由平凡無奇，和她的人一樣。一個班四十三個學生，安然的成績卻永遠排倒數第一，因為性子不溫不火，所以即使排在這樣一個現眼的位置，也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包括老師。 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年少的安然，大概隻有寡淡。 那天她照例坐在了座位上，擰開一瓶礦泉水，正要喝。前座的初夏忽然轉過頭，碰了碰她的肩：“安然。” 安然一直低頭抄著一份作業，被迫中斷，茫然地抬眼望她。 “看見了嗎？那是新來的轉校生。”初夏朝她眨了一下眼。 安然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見在眾人間談笑風生的吳漾，心中不由有些意外。他仍穿著那身幹淨低調的運動外套，一手插著褲袋，靠在桌邊，周圍是一群興致勃勃的男生，他們聊足球，聊遊戲，聊時政，似乎無所不聊。 那飛揚的眉宇，和善的微笑，配上時不時地應上幾個字的漫不經心，始終淡淡勾起的唇角，無論如何，給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極好。 初夏似乎看得呆住了。 “長得真好……我怎麽覺著，他一來，咱班男生的平均外貌水平一下子提高了一個檔次。”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討論自己，吳漾朝這裏看了一眼，視線掠過初夏和她時，停留了片刻，才含著笑容轉過頭和別人搭話。 “他叫什麽來著……吳漾？”初夏喃喃自語：“模樣好，家世好，脾氣似乎也不錯呢。” 脾氣……不錯嗎？ 安然終於明白那種始終別扭的感覺緣何而來，這個叫吳漾的男生，給她的第一印象明明是無比的傲慢。就在幾分鍾前，他冷淡的眼神和不耐煩的神色還清晰地映在她的腦海裏，而他轉瞬卻在眾人中談笑風生，露出一副隨意謙和的樣子，讓人沒法不喜歡。 可是……無論如何，也隻是一個不會有交集的人罷了。 因此安然隻是附和地笑了一笑，低頭繼續握著筆抄寫著作業。 那個在夏天的陽光中懶倚在拉門旁，永遠說著口不應心的話，挑剔嬌氣卻總是莫名妥協，笑起來驕傲卻毫無城府的少年吳漾，是這樣一去不返了。 那些流淌著夏天晶瑩香氣的歲月，也成了記憶中最不可觸碰的禁區。 多年後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吳漾，成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不記得她，可是依舊討厭吃番茄，垂著的眼角疏漠無比，冷漠中帶著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