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龍泉

  李文花的心裏一陣火,唉呀,你有點過分了吧。當著我的麵勾引我男人,回頭還要來貶低我。


  她必須得……忍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拿自己當傻子吧。


  裴淵明問:“大祭司是沒有孩子嗎?”


  阿史那多燕:“未曾生育。”


  裴淵明彬彬有禮地說:“那不明白憐子之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史那多燕笑得一臉嫵媚,步步緊逼:“父兮生我,母兮鞠我。養育本就是母親天經地義要做的事,何以父代母職?”


  裴淵明淡淡道:“大概是因為這是我的孩子,不是我娘子和別的男人生的,我來照顧她更加的天經地義。”


  李文花琢磨,話是這個話,但意思怎麽那麽奇怪呢。


  她樂了樂,喝了一大口奶茶,心態還挺好的。


  崔鋒看她,說:“你怎麽還讓裴使照顧孩子?難道讓大祭司以為我大秦的女子都是飛揚跋扈、狂妄自大之輩嗎?”


  李文花裝傻充愣:“不讓裴大人照顧孩子,難道要讓崔大人照顧孩子嗎?可這孩子不是崔大人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崔鋒一噎,沒好氣道:“當然不是我的孩子,你休要胡言,汙蔑我清白。”


  李文花有錯就認:“那是我錯了,我還你清白,這孩子肯定是裴大人的。”說罷就繼續喝起了奶茶。


  裴淵明還是哄著孩子。


  人家夫妻兩個的事情,願意怎麽來就怎麽來。


  外人多說一句,那都是多事兒。


  阿史那多燕將場間一切盡收眼底,心裏有了數,感歎道:“果然呢,鐵石心腸的男人一旦當了父親,心腸都會變得柔軟。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我的大英雄,真是令人仰慕。”


  崔鋒道:“裴使成名之戰,那是孤身取敵將首級,突厥人也會認為他是英雄嗎?”


  阿史那多燕隻當做沒聽見,充耳不聞。


  裴淵明淡淡地說:“大祭司看錯人了,我非英雄。英雄者,胸懷大誌,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者也。我如今隻是一尋常人而已,隻求能脫身牢籠外,便已心滿意足。”


  阿史那多燕明知故問:“你的弓箭像驚雷一樣震耳離弦,在城牆上射殺了一鮮卑大將,嚇得人膽子都破了,為何說話如此心灰意冷?”


  裴淵明低垂眼簾:“我曾一心想替君主完成大業,取得世代相傳的美名。可惜一夢醒來,可惜已是白發人。”


  崔鋒一直在喝著奶茶,緩著冷氣,聽著他二人談話你來我往,根本插不進去第三個人。


  他惱怒裴淵明喧賓奪主,此番出使大秦,他才是主使。他道:“裴使是心有怨念,埋怨陛下不給你機會嗎?”


  “隻是遺憾,何談怨念,我字字句句未提陛下,崔大人何以提陛下?”裴淵明飲下杯中的奶酒。


  崔鋒:“古往今來進諫陛下者不在少數,裴使有心說又不敢說,這是無膽量之舉;明知有問題卻不說,這是不忠貞之舉,實在讓人失望。”


  裴淵明:“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崔大人以為我不忠,這或許是一件好事。”


  李文花聽得迷迷糊糊,扯了扯他的袖子,“在說什麽?”


  裴淵明低聲給她解釋:“意思是:大道被廢棄了,才有提倡仁義的需要;聰明智巧的現象出現了,偽詐才盛行一時;家庭出現了糾紛,才能顯示出孝與慈;國家陷於混亂,才能見出忠臣。”


  李文花恍然點頭。


  崔鋒說不過他,擰著眉頭,陰陽怪氣:“裴使是武將,我隻以為你有奔赴沙場之能,沒想到口齒還這麽清晰,遠勝我這個文人。”


  裴淵明不軟不硬地敷衍道:“還好,比不上文人的口齒,舌有龍泉劍,殺人不見血。”


  阿史那多燕若有所思:“那裴將軍怕龍泉劍嗎?”


  自打劍城城破,裴淵明的名聲幾經鬥轉,在朝堂上引起數次紛爭,文人來決定一個武將的未來,如何能不怕?

  裴淵明微笑:“劍能殺人,豈能斬魂!生平未報國,留作忠魂補。”


  他這話是有分量的,壓得人心驚膽戰。


  旁人的話隻是說說而已,他裴家卻是用曆代的鮮血來寫忠貞二字。


  周校尉一時竟抹起了淚。


  裴月手亂抓,發出“唉呀”的動靜。


  裴淵明低眉看她,神情溫柔:“這個你不能喝,你可以喝奶。”


  他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又柔情萬種。


  阿史那多燕憧憬著看著他:“裴郎,你這麽疼孩子,我就更放心了,我會為你生個兒子的,你一定是最好的父親。”


  場麵一靜。


  李文花兩眼放空處待機狀態,捧著奶茶神遊天外,對於阿史那多燕的話一點都不意外。


  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表達出了來者不善,覬覦他人夫,保不齊就有什麽特別的癖好。


  隻是沒想到她會大咧咧的直接說出來,李文花還以為她會迂回曲折,暗地裏逼迫,甚至都腦補出了裴淵明被強迫突出可憐的模樣。


  裴淵明鎮定自若:“大祭司醉了?”


  阿史那多燕:“我很清醒。”


  裴淵明:“那就不該開這種玩笑話。”


  阿史那多燕:“為何?”


  裴淵明:“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大祭司不屬於我,我絕不碰分毫。”


  阿史那多燕笑道:“錯了,裴郎不知道嗎?你此番是來和親的,所以我是屬於你的。”


  裴淵明露出錯愕神情,隨即冷淡下來:“大祭司在開玩笑。”


  阿史那多燕坦率承認:“的確是玩笑,但我很好奇裴郎何至於拒我於千裏之外,難不成是因為家有悍婦?”


  裴淵明摸了摸李文花的頭,看向阿史那多燕,眼神堅定:“家中隻有嬌妻,並無悍婦。”


  李文花得意,“你亦是我的心有所屬。”


  阿史那多燕:“這可不是好事。我雖非秦人,但在大秦生活已久,知道女誡所言,夫婦之好,終身不離房室周旋,遂生褻瀆。媟黷既生,語言過矣。言語既過,縱恣必作,則侮夫之心遂生矣。”


  李文花沒聽懂:“什麽意思?”


  阿史那多燕似笑非笑:“你是秦人女子,連女誡都不知道嗎?”


  李文花大大方方地說:“不知道。我隻知: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