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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悔悟(上)

  「宋老大人也不算十惡不赦,起碼他救了瑞王的命!」裘風道,「當年胡志涵將雲相的血書交給先帝之後,先帝其實並非完全相信,所以他單獨找了你父親,並把血書的內容告訴了你父親,對不對?」


  宋孝悌心中猛然一滯,心尖好像被人狠狠掐過似的疼痛著,可是他仍是低垂著腦袋沒有作聲。裘風又繼續說道:「當年宋老大人污衊雲相謀逆,可是他終究不忍再牽連上一個無辜的瑞王,於是他偷偷向先帝箴言,表達自己認為瑞王並非此案同謀的觀點,這才保住了瑞王一條性命。」


  宋孝悌覺得有些語塞,沉默了良久,這才低低地喟嘆一聲。「你說得沒有錯!這也是唯一能讓我爹和我心中略微好受一些之處。可是我爹終究還是放不下這塊心病,沒過多久便與世長辭。」


  「宋老大人離世前可有說過什麼?」裘風問道。


  「先父對我這個兒子實在是失望透頂,直到離世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不過…」宋孝悌微一停頓,手掌潛意識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袖。「不過我爹過世前卻寫下了一封信。信中將當年的實情和他所犯下的罪孽一一闡述,他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帶著這封信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裘風假意問道:「哦?還有這麼一封信?不知這封信如今在何處?」


  「經過這件事情,我算是真正看清了朝廷中人的虛偽和陰毒,對朝廷失去了信心,所以在我爹死後不久便毅然辭官,離開京城,從此不再涉足朝堂,只想一輩子做個安安穩穩的生意人。而那封信也在我離開京城的當天就被我燒毀了!」


  「是么?實在是太可惜了。」裘風也不拆穿對方的謊言,只是假裝惋惜地嘆了口氣。「盛極一時的雲氏一族居然是因為這樣而落寞的,真是叫人不禁唏噓感嘆。」


  宋孝悌說著說著突然哽咽了起來,低聲啜泣道:「終究是我害死了雲氏一族,不論理由多麼無奈,多麼冠冕堂皇,我終究是害死那麼多無辜的生命,我罪過啊!裘公子,既然你們是雲家的人,那麼今日就算你們殺了我替雲家報仇也是無可厚非,我絕不會抱怨半句,但是你們….」


  宋孝悌的話才說道一半,原本緊閉的大門被人驟然狠狠推開,傳來一聲巨響。屋內三人詫異地轉頭望去,此刻門站著的正是中書令大臣魏銘,以及站在他身後的瑞王粱胤桓。


  裘風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不在隔壁好好獃著,竟然突然闖了進來。裘風見粱胤桓此事面色陰沉得有些發灰,緊繃分明的下顎弧度顯示出他此刻的怒意與憤懣。不過比起粱胤桓的隱忍的怒火,站在稍微前面一點兒位置的魏銘就顯得更是激動。魏銘臉頰因為怒意而漲得通紅,垂在兩邊的雙手也緊握成拳,他氣得幾乎都有些站不穩,踉踉蹌蹌地走到宋孝悌面前。


  宋孝悌怎麼都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預見多年不見的世伯魏大人,他驚愕而心虛地望著魏銘,連基本的禮儀都忘記了。宋孝悌心中腹誹:魏銘什麼時候來的?他又聽到了多少?看他現在這副怒不可遏的模樣,難道已經知道一切了?


  就在宋孝悌忐忑揣測的時候,魏銘卻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案。「你方才所說的都是真的?雲旭真的是冤枉的?」


  宋孝悌身子猛地一晃,面對魏銘的質問,他無法承認,卻更加無法撒謊,最終只能羞愧地低下頭來,不敢直視魏銘的眼睛。


  魏銘見宋孝悌這種反應,一顆心頓時拔涼。其實在隔壁聽著宋孝悌回憶過往的一切時,理智就已經告訴魏銘這就是真相,可是情感上他還是不能相信,他始終無法接受他最好的朋友宋禾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他是多麼相信宋禾啊!先帝是多麼相信宋禾啊!原來,一個從來不會說謊的人才是最好的撒謊者,因為一旦他說起謊話來,所有人都會相信他。


  在一片難堪的沉默中,魏銘突然兀自笑了起來,可是仔細看去,這笑容卻是比哭還要難看。「原來,我一直堅信的事情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大謊言。我竟然還唾棄雲旭,還自以為是地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去抨擊別人?我有什麼資格?」


  魏銘的自嘲讓宋孝悌徹底崩潰,他『哐當』一聲跪在魏銘腳邊,淚流滿面地說道:「魏伯伯,都是我的錯!是我毀了父親一生的清譽,是我辜負了先帝對我宋家的期望,更是我害死了雲相!如此滔天大罪,我死不足惜,可是望魏伯伯別怪罪我父親,他也是為了保護我才迫不得已的啊!」


  雖然宋孝悌哭著喊著讓魏銘別怪罪宋禾,可是此刻在魏銘心裡宋禾已經不再是他的朋友了。他曾經以為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是趨利避害趨炎附勢,可是那宋禾也會是獨醒的那一個,宋禾不會因為任何權勢財富而違背本心,可是他沒有想到最終卻是為了一個再俗套不過的理由放棄了堅守一生的信仰。


  這時裘風又不合時宜地開口說道:「宋公子真是父子情深啊,難怪你父親會為了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違,而你也因為心懷愧疚至今不敢再回宋府。不過,既然公子如此孝順宋老大人,又怎麼忍心將老大人臨終的手筆書信狠心地付之一炬呢?」


  裘風的提醒讓魏銘瞬間醍醐灌頂,他深吸了一口氣,逼迫著自己立刻從悲傷中走出。他冷冷拽開宋孝悌的手,老淚縱橫的臉上滿是輕蔑,道:「那封信現在可在你手上?你休再說謊,要是信還在,就趕緊拿出來吧!」


  宋孝悌愣了好一會兒,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他從袖口中慢慢拿出一封斑駁陳舊的信紙,遞到眾人面前。「這封就是我爹臨終的手稿。這次回京本想將此信一起埋入我爹的墓中,所以才一直帶在了身上。」


  魏銘急不可耐地一把搶過信紙,雙手急促而顫抖地將紙張打開,仔細閱讀起來。可是他越往下讀下去,一張滿是皺紋地臉就越是蒼白,最後連淚水滴落在信紙上他都不自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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