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將計就計
外頭的天色逐漸變得暗沉,白日里的天朗氣清已不復存在,寒風肆無忌憚地吹打著窗沿,寒涼入骨。瑞王府內,粱胤桓在昏暗的燭光下倚桌而坐,疲憊的感覺彷彿已深入他每一寸骨骼。驟然間,窗外掛起一陣疾風,寒涼刺骨,屋內的燭火也瞬時熄滅。瑞王並未起身點燃蠟燭,而是仔細地環視四周的動靜,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你來了?」過了好一會,粱胤桓冷冷開口道,似乎已經對對方神出鬼沒的行蹤習以為常。
裘風自暗處緩步現身,銀白的月光照在他立體的側臉上,顯得尤為不真實。他躬身一揖,道:「草民見過瑞王殿下。」
瑞王語氣僵直地說道:「本王已經按你們所說的做了,該說的話也已經和梁胤昊說了。」
「裘某已經聽說了。靈山幫在宮裡的眼線來報,皇上已經有所行動了,想必不日就會下旨,殿下可以放心了。」裘風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裘某倒是沒有想到,瑞王殿下的演技竟是如此嫻熟,謊話說得連一點兒端倪都瞧不出來。」
這次的整件事皆是由木清策劃,靈山幫暗中協助完成的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加深皇帝與霍培安之間的裂痕,最終讓瑞王有機可乘,重歸朝堂,而所謂的瑞王中毒重病之說自然也是假的。其實他們也不算全然陷害冤枉霍培安,最初的時候,霍培安的確安排了眼線在瑞王府中,並暗中在瑞王的飲食里做手腳。只不過眼線才在府中呆了沒多久,就被梁胤桓給識破了。裘風建議讓粱胤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暗中提防之餘,乾脆就將計就計,把霍培安那些齷齪的動作擺到皇帝面前,讓粱胤昊想不相信都難。
瑞王聽了對方略帶調侃的話語,面上有些不悅。想起白日里自己對粱胤昊說得那些違心之語,不由覺得胃中一陣翻滾,甚至開始有些鄙夷起自己來。梁胤桓皺眉道:「若不是為了扳倒霍培安,揭發他的斑斑劣跡,本王是斷然不會對那梁胤昊低聲下氣,虛與委蛇的!」
「那要恭喜殿下了,說明在殿下的心裡有比堅持真我更重要的東西,這樣日後咱們才能成功。再說了,殿下不過是面上做做樣子,裘某相信殿下的心不會變,您始終還是您!」裘風笑得格外諂媚。
雖然梁胤桓對裘風油膩膩的話不予置評,可裘風話中的意思卻讓他心中感到些許平靜,臉色也好看了許多。粱胤桓繼而問道:「你們確定粱胤昊不會將此事公開?若是霍培安得到了什麼消息,咱們的戲碼不就穿幫了嗎?」
「皇上離開瑞王府的時候不就下令今日之事,誰都不可以對外透露半個字嗎?殿下你自己也是聽到的。」裘風神色淡然道。
梁胤桓仍舊有些擔憂,問道:「你們就能保證粱胤昊不會改變主意?畢竟他們倆屬於同一種人,又狼狽為奸多年,恐怕非一朝一夕所能動搖的。」
裘風坦然一笑,篤定地說道:「殿下大可放心,這點自信我靈山幫還是有的。正因為他二人是同一種人,所以咱們才能利用他們互相猜忌,互相防備這一點,來為殿下謀出路。」
其實梁胤桓心裡明白,皇帝這次之所以會氣成那個樣子,並非是為了他這個所謂的弟弟,而是皇帝無法忍受霍培安自作主張,無法忍受自己的至尊皇權被霍培安所無視,這才是粱胤昊真正在意的。
梁胤桓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復又問道:「祭天儀式本該帝后共同參加才對,偏偏皇后在這個時候病了,恐怕也太巧合了些吧?」
「不瞞殿下,這的確是我們安排好的。我們花了那麼大的功夫,做了那麼多準備,又怎麼會讓霍培安的女兒來破壞這早已布好的局呢?!」
粱胤桓目光一凝,看著裘風的眼神帶著些許寒意。「你們在宮裡的眼線究竟是何人?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其實梁胤桓早就開始猜測這位神秘人的身份。靈山幫能三番四次竊取到宮中最機密的消息,甚至是左右皇帝的想法,從當初的太后失心瘋,再到勸服梁胤昊同意將自己留在京中,如今竟是連皇后也難逃靈山幫的操縱。這個在宮裡潛伏的人,身份實在太可疑,也太不可思議。絕不可能只是一個小宮女或小太監那麼簡單。
會是誰呢?梁胤桓梳理了一遍他在宮裡所認識的人,只覺得越想越亂,好像誰都有可能,又誰都不可能。粱胤桓此時更加覺得這人的身份撲朔迷離。
可裘風卻沒有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打算,直接拒絕道:「殿下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得越少,殿下就越能保持自己的那份赤誠之心,也不會違背殿下最初那不沾鮮血的本意。」
「是嗎?」粱胤桓諷刺地哼了一聲,目光炯炯,「可本王要的是真正的坦蕩清白,而非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有什麼區別嗎?」裘風反問道,「世人哪有真正的坦蕩清白的?只要在這塵世間摸爬滾打,難免就有慾望,染上些塵埃。所謂的清白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裘風頗有禪意的話竟讓粱胤桓一時語塞,竟然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裘風的話說到這個份上,粱胤桓心裡也清楚,他是不可能從裘風的口中再問出點什麼來的。遂轉移了話題問道:「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裘風沒心沒肺地笑道:「殿下什麼也不用做,耐心等待便是。太過心急,反而會惹人懷疑。等時機一成熟,都不用裘某來告訴您,殿下自然就知道要做什麼了。」
粱胤桓點點頭,又問道:「對了,上次本王要你靈山幫幫忙查的案子可有什麼進展?」
裘風挑眉,道:「王爺是指前任丞相雲旭謀逆一案?」
粱胤桓眸色轉深,沉默了好一會,才艱難地說道:「雲相不是這樣的人,這件案子定有什麼蹊蹺。」
「幫主已經吩咐幫眾弟兄去查了,只是這件案子塵封已久,當年的人證物證也都已不在,要追根究底起來,的確有些麻煩。還望殿下再給我們些時日。」
「好,本王要你們徹徹底底查清楚。」粱胤桓失望地點點頭,掩住眸中的哀慟,一字一句道,「這件事情對本王很重要,還望你們不要草草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