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約定
「殿下對這些都無動於衷嗎?只求安安穩穩了結此生?」
聽到這些話,瑞王只覺喉頭驟然收緊,心跳好似停頓一拍,千頭萬緒湧入心中。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方才在楓山上,他理直氣壯地質問魏銘的那些話,如今捫心自問,難道他自己能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嗎?那些擲地有聲的豪言壯語,難道他就真的甘心付諸東流?
粱胤桓垂頭靜默了好一會兒,再抬眸時,眼中閃著堅毅的光芒。「你們準備怎麼做?」
女子好整以暇地撥弄著裙擺,嘴角的彎度更甚。「此事還不急,殿下剛剛搬入舊府,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張羅。不過,今日殿下出手救了魏大人,就是個好的開始。」
「你們想讓我去拉攏魏銘?此人剛正,又是個寧折不彎的倔脾氣,恐怕不是那麼好籠絡的。」瑞王皺眉沉思道。
女子笑得格外沒心沒肺,滿不在乎地說道:「沒難度的事情,怎能顯現出我靈山幫的神通廣大呢?魏銘那裡我們會派人慢慢滲透,殿下不需要有負擔,該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他,太過刻意,反而會讓那老頭起疑。」
「好!既然我們要合作,那本王就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這番話本王也曾經對裘風說過。」瑞王正色道,「不論是什麼原因,傷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朝中雖風氣敗壞,可也不乏像魏銘這樣的忠良之臣,本王是不會利用欺騙這些人的。就好比今日的楓山之事!」
女子依舊神色平靜,淡然道:「今日之事是我們有意瞞著殿下的,殿下事先也不知情,出手救人是出於本心,不算是殿下欺瞞魏大人。」
粱胤桓神色一凝,語氣中帶著不由辯駁的決然。「這就是本王要和你們立的第二條規矩。今後你們有任何行動,必須先知會本王,絕不許先斬後奏,我粱胤桓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
「殿下今日所言,民女自當謹記。」女子從容一笑,恭敬道。
粱胤桓鬆了鬆緊抿的薄唇,承諾道:「倘若我真能在朝堂之上佔一席之位,而你們日後也能安守本分,那本王必定保你靈山幫周全。」
女子再度斟滿酒杯,一飲而盡,以示誠意。「好!今日你我二人之協定,日後必不食言!」
「一言為定。」瑞王端起酒杯至唇邊,又忽然一頓,眸中閃過幽黑的光芒。「另外還有一件事,這件事並不在今日你我二人的約定之中,只是…只是本王想讓您們幫個忙。」
見對方突然吞吞吐吐,女子反而爽快地應答道:「殿下何必如此客氣,能幫到殿下也是我等的福分。殿下可是想讓我們殺了霍培安?」
瑞王搖了搖頭,「不,那奸相為非作歹隻手遮天,日後必定自食惡果。更何況天理王法尚存,就算要懲治他,也該由皇上,由大理寺刑部將其正法,哪有動用私刑的道理。若是如此,本王與那奸相又有和分別?」
女子瞭然笑道:「難不成是殿下的私事?」
瑞王睫羽忽閃,彷彿是鼓足了勇氣,方道,「你靈山幫勢力遍布天下,連兵部那麼隱秘的案子也叫你們給查了出來,所以本王想要藉助你們的勢力去查清前丞相雲旭謀逆一案。」
女子渾身微不可見的一震,又趕忙垂頭斂色,輕聲問道:「這是早年的舊案了。此案早已蓋棺定論,殿下又為何要去複查?」
「此事是我重回朝堂的另一個重要原因,若不查清此事,我做這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粱胤桓凝著一處微微出神。
女子只覺一股酸意湧上鼻尖,須臾,她強自斂了斂心神,假裝波瀾不驚地問道:「殿下為何如此在意七年前的舊案?要知道,殿下當年乃是因為此事而受波及,最終淪落至此的。若是重提舊案,只怕會對殿下不利。」
瑞王神色凌厲地斜睨了女子一眼,反問道:「難道凡是都要衡量利弊嗎?難道就不能為了公正,為了真相?」
女子冷笑道:「公正?真相?殿下何以如此肯定那就是個冤案?畢竟當年雲旭親口承認謀逆起兵一事,親筆血書相信殿下也看過。再者,當初先帝甚至還懷疑是殿下與雲旭聯合串謀,欺君罔上,險些將殿下一道查辦。好在那雲旭還有點良知,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承認此事乃是他一人所為與殿下無關。殿下雖一身正氣,可惜先帝終是因為此事疑了殿下,最後那本該到手的太子之位也只能拱手相讓。殿下可是被那雲旭給害慘了的,為何還要替個死人翻案?」
瑞王神色一凜,奇怪道:「你倒是對這件事打聽得清楚。」
「此事在當年轟動一時,想不知道也難。」女子臉上閃過一瞬的慌張,不過好在屋內昏暗,所以粱胤桓並未發現異樣。
「本王的確見過那封血書。可是…雲相是本王見過最坦蕩仁德的人,他是絕不會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的。更何況雲家一門忠良,其子云暮晨是本王兒時最好的朋友,其女雲長煙…..」粱胤桓說道此處竟然有些哽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道,「總之,本王可以以性命擔保,這個案子絕對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還希望你們能幫本王這個忙。」
女子徐徐起身,背對著瑞王站了好久。看起來像是沉思,實則是隱在暗處不著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晶瑩。
粱胤桓見狀,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麼,此刻,一旁許久不言的裘風突然插話進來。「殿下放心,我靈山幫會儘力辦妥此事的。不過這個案子畢竟隔了那麼多年,想必當年的人證物證也都已不復存在,查起來可能需要費些時日。」
瑞王起身一揖,「我明白,那就有勞你們了。」
裘風回禮道:「殿下客氣。」
語畢,裘風便帶著瑞王離開暗室。臨走前,瑞王轉頭凝視了屋內的女子片刻,總覺得一股異樣積鬱在心頭,可一下子又理不出個頭緒來,最後也只得作罷。
粱胤桓走後,裘風再度回到了暗室。只見女子靜靜地坐在地上,彷彿已凝作一尊雕像,唯有滿臉的淚痕才顯出一絲人氣。女子輕柔的聲音如蠶絲一般。「裘幫主,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