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尹正
瑞王離開勤政殿後,皇帝梁胤昊便立即下旨只說瑞王因身體不適,需要留京修養,故原定的離京日期也被無限期地延後。不知內情的朝臣們,覺得這事兒來得奇怪,前兩日還見瑞王龍馬精神的,怎麼突然就病了。大臣們便開始私下猜測起來,有的說瑞王罹患重病卧床不起,有的說瑞王因不想回封地所以偷偷逃出了皇宮,還有的居然說瑞王被太后的病所傳染,也變得瘋瘋癲癲,一時間議論紛紛流言四起。
一連下了好幾日的大雨,木清見今日天氣終於放晴,就讓茱萸帶著她四處走走,雖然空氣中還帶著些許潮濕,可初秋的微風卻是格外爽朗。
由於御花園的地上還有些濕滑,茱萸小心地扶著木清,低語道:「娘娘,瑞王已經被軟禁了。皇上並未公開私藏兵刃一事,大臣們私下裡都胡亂猜出各種各樣的版本了。」
「嗯。」木清應付似地哼了一聲,一雙明眸仍舊凝望著遠處的斑斕美景。
茱萸見她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樣,困惑地問道:「娘娘難道一點兒都不擔心嗎?畢竟私藏兵器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我們這次賭得可不小啊!」
「擔心?要擔心什麼?若是他瑞王連這點子風浪都招架不住,往後的路我們也不用走了。」木清不緊不慢地說道,望著繁花的雙目帶著冷滯,似欲看穿這紛繁世界下暗藏的暗潮湧動。
二人走到園中的涼亭里,木清依欄而坐,輕輕敲了敲有些發麻的腿腳。「放心吧,瑞王再怎麼說也是親王,就算陷在謀逆的罪名里,也不是說殺就殺的。倘若僅憑一個盜匪的一面之詞就草草殺了一個親王,恐怕徒惹朝中大臣的非議,梁胤昊還沒有那麼笨。你看,從勤政殿出來后,皇上不也只是將瑞王軟禁,並沒有立馬動他嗎?不著急,咱們還有幾天的時間!」
茱萸一邊給木清擦拭額邊的虛汗,一邊擔憂道:「可是那霍培安奸詐惡毒,奴婢怕他與刑部暗中做些什麼手腳。」
木清好整以暇地撥弄著裙擺,嘴角嘲笑的彎度更甚。「我就是怕他不做手腳!」
說罷,木清在園中偶遇了前來賞花的德嬪,二人便寒暄閑聊了幾句。德嬪從頭到尾都只是和木清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一會兒這件衣服,一會兒那個發簪,對外頭的風言風語是半分也為提及。不過也是,後宮不得干政,前朝再怎麼亂,後宮始終還是一幅寧靜安和的景象,每個人安安穩穩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盤算著分位,盤算著皇帝寵愛,前朝紛爭又與這些女人們有什麼關係。
說了好半天的話,木清也覺得有些乏了,便找了個借口率先離去。走到宸芷宮附近,只見遠處走來幾位身著盔甲的侍衛,其中帶頭的正是禁軍統領尹正,也是木清的父親。
尹正走到二人面前,躬身行禮道:「微臣參見宸妃娘娘。」
木清趕緊上前扶起尹正。「父親快快起來,女兒受不得父親如此大禮。」
「娘娘現在身為嬪妃,是主子,該有的規矩要遵守,該行的禮也不能馬虎。」尹正果然人如其名,為人一身正氣。
「父親還是這般固執。」木清笑著搖了搖頭,又問道,「對了,女兒好些天沒見父親了,父親近日身子可還硬朗?」
尹正爽朗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膛,道:「放心吧,好著呢!你爹我是軍人,哪來那麼多講究?」
「父親雖然是軍人出身,但守衛皇城畢竟辛苦,每日風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父親的歲數也不小了,還是應該多加保養防範才是。」
尹正擺著手,無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念叨起來就沒完,誰也拗不過你。」
「對了,前幾天內侍監送來了些上好的人蔘,父親帶些回去吧,也好拿來補補身子。」木清關切地說道,又轉頭看向身旁的婢女,「茱萸,回宸芷宮把上次內侍監送來的人蔘拿來。」
「奴婢這就去拿。」
「哎,不用那麼麻煩。」尹正忙著拒絕,卻見小宮女腳程極快,一轉眼已經走出老遠。
木清堅持道:」要的,宸芷宮離這兒不遠,您就等一等。再說了,女兒難得見到您,也好趁此機會和您說會兒體己話不是?」
尹正看女兒那股執著的勁兒上身,便也不再推辭。「好好好,清兒說什麼就是什麼。也不知道皇上受不受得了你這麼啰嗦?」
木清假嗔道:「父親就會取笑女兒!」
尹正身旁的幾位士兵見父女倆還有不少話要聊,對視一眼,便也識相地紛紛退了下去。
空曠的宮巷內,只餘下木清與尹正,二人調笑的話語驟然停了下來。尹正眉眼間欣喜的神色緩緩斂去,沉聲道:「長煙,你進宮的這些日子可還順利?」
木清也收起臉上的笑意,凝成點點清寒。「尹叔叔放心吧,長煙一切都好,沒有人對我起疑。」
「這裡畢竟兇險,我還是不放心啊!」尹正皺眉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木清淡淡說道,眸中的灧色叫人心驚,「只是連累了尹叔叔。」
當年長煙『死後重生』並重新回到京城,若不是有尹正的幫助,安排她成為自己的女兒,以禁軍統領之女尹木清的身份成為嬪妃,否則她也不可能那麼輕易地進入宮中。
尹正皺眉道:「你說得這是什麼話?你父親雲丞相當年對我的恩情,我還沒有回報,又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全族含冤受辱而置之不理?怪只怪我職級卑微,腦子也不靈活,不能替你報仇平冤。如今能為你做這點事,我心裡也好受些。」
二人說到過往,周圍的空氣彷彿凝結一般,唯有淡淡的風聲從耳邊輕輕劃過,吹起如墨的青絲,吹散靜謐的心緒。
「父親當年幫您自是出於本心,從未想過要您回報他什麼。」木清只覺得喉頭驟然收緊,心跳好似停頓一拍,千頭萬緒湧入心中。須臾,強自斂了斂心神,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波浪不驚。「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木清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確定四下無人後,才從袖口中抽出一張泛黃的紙張。紙張被整齊地折成一個小四方形,邊緣處隱隱約約的斑駁印記透露著久遠的氣息。「這個您拿著,這次能不能成功就看它了。」
尹正小心地接過紙張,塞入懷中,道:「嗯,我知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