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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過敏

  (一)


  周安王朝,六十七年,盛京。


  正值四月中旬,正是春暖、花稀、葉陰薄之時,此時眾鳥皆嚶鳴。


  「去…去去…」丫鬟紫南用手帕一邊驅趕小鳥,一邊發出驅趕地音調,希望快些引誘小鳥飛出屋內,好不擾了小姐的清凈。


  哪成想小鳥受到驚嚇,倒在房間內亂竄了起來。忽然,它快速掠過帷帳,險些被紫南手帕打中,又在屋內轉了幾圈,不知為何「碰」的一聲,撞翻茶杯。隨即「唧唧唧」地尖叫,宛若受傷的貓一般,猛的鑽進房梁之上,怎麼也不肯出來。


  靠在床邊的丫鬟知凝,半睡半醒迷糊不堪,忽然聽到聲音「倏」地一下站起來。她下意識的先看看躺在床上的小姐鄒翊辰,瞧她在床上一動不動也沒有翻動過的跡象,這才急忙回頭看紫南,欲要尋問她是何情況。


  只見不遠處的紫南,正在打理翻倒下來的茶具。紫南忽感有人看她,眼睛上抬立即就迎上了知凝的目光。


  知凝面帶疑色,欲要張口詢問。紫南瞧出她的意思,忙用手指指樑上的鳥兒。


  知凝心領神會,頓時明白茶具是被頭頂上的小鳥打翻了,不由得輕聲偷笑。


  她心想:「這鳥兒倒是被困的可憐。」剛想到這裡,突然又聯想到前些日子鄒老太爺嚷著自己的鳥兒跑了,不覺得背後一涼。


  正要走進尋看個究竟,這時一女子發出微弱的聲音說道:「怎生這麼吵鬧?」只見這女子白若玉,眉如柳,她一肘襯著床邊,一手將被子揭起,迷迷糊糊的準備起身。


  這女子便是小姐鄒翊辰,只見她面容憔悴,氣息有些虛弱。她將被子一角掀開,就在這一瞬之間,忽感腦袋一緊,頭痛不已,嘴吧不由的倒吸氣一口涼氣,圓圓的小臉上竟疼的露出兩個酒窩。


  她來不及細想,忙用手按住自己的腦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頭上就被包裹上了紗布。她緩緩抬頭,看著眼前水紅色的紗帳,彷如隔世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醒了。」兩位丫鬟又高興又激動的說道,看著兩人隨性的樣子怕是平日里就這樣的。


  知凝眼瞧鄒翊辰神態有些恍惚,欲將其拉回現實,故輕怕胸脯,佯裝害怕的道:「小姐,你嚇壞奴婢們了。」說著走向鄒翊辰。


  「可不是嘛,小姐,奴婢們都守了你兩天了,小姐要是再不醒的話奴婢們可是要被二夫人打死了。」紫南言語中夾帶著埋怨嘻戲道。


  鄒翊辰微微蹙眉,嬰兒肥的臉蛋上帶著成人的嚴肅,顯得呆萌極了,表情一閃而過,兩人都沒有捕捉到嚴肅的模樣。


  知凝忽瞧小姐蹙眉,便上攙扶解釋道:「小姐前日從樹上掉下來,摔著腦袋了,這幾天,奴婢們幾乎都不敢合眼,生怕小姐有什麼差池,上天庇佑,小姐福大命大,這可好了。」絮絮叨叨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我摔了下來?」鄒翊辰眉心一鎖,朝著窗外望了望說:「現在是什麼時辰?」


  知凝把翹起的被角,塞入小姐的身下。「現在是卯時三刻,小姐還可以再小憩一段時間。」


  「不了,準備準備吧,我要向母親早省」鄒翊塵強忍著有些眩暈的頭,說著走下了床。


  紫南一個健步衝到小姐面前,用手摸了摸鄒翊辰翊塵的額頭。「沒發燒啊,小姐難道忘了嗎?前些日子,夫人叮囑過小姐,讓小姐沒事兒好生休息,請安這事兒……,關鍵平常咱們也不去夫人那兒請安啊?」話里話外帶著心虛有那麼一絲不好意思。


  鄒翊辰皺眉,疑惑的喃喃自語道:「為什麼不去請安?難道不該去請安嗎?」兩個丫鬟也是愣住了,小姐今天這是怎麼了?

  知凝幫鄒翊辰去掉額頭上的紗布,遞給旁邊的紫南。紫南攜裹布,掀起門帳而出,小鳥順勢從屋內飛出重獲自由。此時鄒翊辰的傷口已經結痂,知凝避開傷口小心翼翼的擦拭鄒翊辰圍的肌膚。待洗漱完畢后,鄒翊辰起身向母親的寢室方向走去,知凝和紫南訝異之極。


  鄒翊辰走在前面,見身後兩個丫鬟畏畏縮縮,隨即開口讓兩人在門口等候。


  知凝和紫南站在門口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紫南有些無奈的看著知凝道:「你看,小姐這一進去,夫人和她又得起爭執,然後夫人就會責怪咱們沒有看好小姐,然後就會把咱們關進柴房,唉,柴房又黑又潮又臟,就等著咱們倆進去受罪吧」


  知凝冷靜的說道:「是啊,小姐的頭傷還沒痊癒。要是爭執起來,一生氣再落個病根,可怎麼辦呢?」


  紫南一聽知凝這麼說心裡有些氣悶「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小姐,你忘了,柴房裡的老鼠了么,那麼大個。」說著用手比劃起來,知凝被腦海里見過的畫面嚇得不由全身一抖。


  鄒翊辰走進房內,母親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她踱著細碎的腳步,步履輕盈走向母親,平穩的就連裙擺似乎都沒有擺動。她平視前方,略微屈膝,雙手放在左腿上緩緩而道:「女兒給母親請安」。


  蘭氏正在飲茶,看見鄒翊辰到來,心中一驚。但一想到定會是又有需求,索性連眼皮都沒抬起,只用餘光掃了掃鄒翊辰,緩緩地說:「又有什麼事兒啊」。心想:這個女兒啊,剛好點就又要淘氣了,這麼規矩的給自己行禮,怕是又闖了什麼禍!蘭氏不禁嘆氣,自己這什麼命啊,女兒不懂事,兒子還摔傷了。


  鄒翊辰見母親沒有回話,一直低頭不語。


  一須臾,蘭氏見家裡的淘氣包竟然安靜的站在那裡,不禁微微一愣問道「你怎麼不坐啊?」疑惑的問道。


  「母親還沒讓女兒坐呢,女兒怎麼敢坐呢?」鄒翊辰安之若素的說道,表情有些平靜安然。


  蘭氏一聽眉頭微蹙,癟癟嘴道:「還有我家鄒二不敢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從小你就像一個男孩子似的爬高上低,以前可曾在乎過禮儀制度?家裡的禮儀制度早在你這裡就沒有了。」


  蘭氏原本等著女兒一蹦三尺高的反駁自己,可是半天任就安靜的站在那裡,蘭氏心裡打著嘀咕:「怎麼?真的出什麼事情了?」蘭氏頓頓嗓音變得柔和的對她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娘親出面?」


  「回母親,女兒並無任何事情相求。只是想起,理應每日早起給母親早省,方才覺得合乎情理,這才這麼做了而已。」鄒翊辰緩緩抬起頭,心裡也不禁疑惑起來,「難道早省是不合理的行為?」


  蘭氏有些詫異,畢竟這話從女兒鄒翊辰口中說出,還是頭一遭。嚇得蘭氏心突突的直跳,直接沒顧著女兒還在身邊就朝著門口看過去,看看心腹鄒翊辰嬤嬤在不在。


  這事兒也不能怪蘭氏一驚一乍,主要是鄒翊辰從小就是個熊孩子,上房揭瓦,沒有她沒幹過的事情,府里上到老太君下到僕婦們沒有不受過她戲弄的,雖然是些無傷大雅的玩鬧,可是他們畢竟是清貴世家,女孩子們哪個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只有自己這女兒讓人頭疼的緊。


  可是這女兒實在是前世的債人,這輩子來討債的,蘭氏只要一想到這個女兒,心口宛如被堵住一般。


  過了好半晌,倒是蘭氏按耐不住了,既然旁敲側擊般問不出來,只得說道「阿蠻,頭傷好些了嗎?」


  「只剩些擦傷傷口沒有癒合,不礙事,回去我讓知凝給我準備些去疤痕的膏藥,敷上幾貼,就沒有痕迹了。」說著,撫摸著自己的額頭,莞爾一笑。


  說到知凝,蘭氏向門口望了望。


  「今日,你的丫鬟怎麼沒與你同行?」


  「我讓她們在門口候著。」說著向門外看了眼。席間,看到母親脖子上出的小紅疹子,忙問「母親你的脖子?」


  蘭氏用手捂了捂小疹子說:「自從生了你,每年一到這蜜蜂采蜜,花兒授粉時節,這小疹子也是,跟著湊熱鬧。」


  「那等知凝抓藥的時候,也給你帶上一副中藥。」


  蘭氏笑而不語,對於女兒說的不可置否。


  「娘親,要是沒事情的話,孩兒先行告退了。」


  蘭氏本想問「我兒,真沒事情嗎?」卻看著鄒翊辰的漸遠的身影,始終沒能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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