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老江湖
許行空的問題讓馮老頭遲疑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不是我不願意告訴先生，只是……這事還關係到別的人，如果只是砸了我的飯碗倒也沒什麼的。」
「還關係到別人？」
許行空有些驚訝的問道。
馮老頭抬頭苦笑著點了點頭，他擠出來的笑容讓滿臉的皺紋顯得更深了，看上去就像是整個人完全失去了水分一樣。
「是的，這其中的關竅是我和幾個朋友從偶然得到的一本古書中找到的，當時我們就發了誓，絕不能將這事告訴外人。」
許行空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手指輕輕的在膝蓋上敲著，雙眸仍然淡淡的看著馮老頭，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緩緩的開口道：
「如此說來你是沒法滿足我的好奇心了？」
馮老頭的臉更苦了，如果許行空開口逼迫他，他正好順勢提出自己的要求，許行空越是這樣不在意，馮老頭的心裡就越發的沒底，他知道一旦自己主動開口，主動權就徹底落在許行空手裡了，可除此之外，他還有別的選擇么？
當然了，他也可以賭一把，賭許行空不會因為被駁了面子而進行打擊報復。
馮老頭遲疑著還沒有開口，一直在默默圍觀的姚海明忽然開口道：
「許師叔……我聽說誓言是會深刻影響元神的。」
「沒錯，如果是正式做出的誓言，一旦違背的話確實會影響元神，甚至還有一些修行流派，是專門利用誓言來強化元神的。」
「師叔是說苦行僧和閉口禪之類的？」
許行空微笑著點了點頭，姚海明這小子心底還是挺善良的，雖然這種心態在修行圈子裡有些不合時宜並且很容易吃虧，但是許行空覺得善良至少還有改造的餘地，如果姚海明是一個極度自私自利的傢伙，許行空甚至連一絲搭理的興趣也欠奉。
「不僅是佛門中人，道修和魔修也都有類似的方法，其實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執念，但是用強烈的執念作為元神強化劑有利也有弊，咱們玉山雨齋則講究天人合一，不存執念，這種方法雖然修行速度沒那麼快，但是卻勝在四平八穩，不容易出問題，一旦境界和積累到了，修行層次也就水到渠成的得到提升。」
聽著許行空和姚海明將話題越扯越遠，姚海明或許還沒有回過味來，但是身為老江湖的馮老頭卻很清楚，許行空故意將話題扯偏，其實是不想讓姚海明開口幫自己求情，也許許行空這麼做還有保護姚海明的意思。
再想深一層，許行空可能還在隱晦的暗示自己，警告自己不要試圖利用姚海明。
想到這裡，馮老頭十分忌憚的偷偷瞥了許行空一眼，卻正好跟許行空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上，果然，許行空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打算，他這麼不緊不慢的，完全是因為他吃定了自己。
馮老頭心裡暗嘆了一聲，將最後一點小心思也徹底拋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許行空與姚海明的話題，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開口道：
「許先生，老漢有個孫女.……」
許行空一怔，隨即咧嘴一笑，抬手拍拍姚海明的肩膀道：
「你看他如何？」
姚海明莫名其妙的看著許行空，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好像自己要被賣了。
馮老頭聞言一怔，隨即哭笑不得的說道：
「先生誤會了，我那孫女今年才十一歲，我聽聞先生還沒有收過任何一個學生，如果可能的話，先生能不能考慮一下，如果有了這層關係，作為弟子將家傳的密竅上稟師尊那就不算是違背誓言了。」
姚海明先是鬆了口氣，隨即聽到馮老頭竟然要推薦自己的孫女給許行空坐學生，心裡立刻緊張起來，不過老師收學生又沒有數量限制的，相反，如果收了一個再收第二個就容易多了不是？
許行空撇了撇嘴，馮老頭的話很有意思，他的稱呼是逐次遞進的，從『學生』到『弟子』，又從『弟子』到只有親傳弟子才會稱呼的『師尊』，這老頭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叫好。
掃了一眼神色變幻的姚海明，這小子運氣好逃過一劫，許行空暗笑了一下，轉過視線看向馮老頭道：
「你不覺得自己要價太高了么？以我的猜測，你們回收這些元靈蘊含度極低，契合度也已經基本喪失的材料，能夠做的事情其實不多。就算你們擁有秘法能夠讓材料恢復一定的契合度，但是能達到的效果必定很有限，我估計很可能只可以製造出一次性的低階，不，是超低階的消耗品。這種程度的東西也就騙騙普通人，甚至連初學者都看不上，否則你們的秘密又怎麼可能到今天還保得住，我沒說錯吧？」
馮老頭的汗水又冒了出來，他躲開許行空的視線暗自糾結著，蠕動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許行空微微一笑繼續道：
「其實我真想知得到你的秘密辦法多得很，只不過我覺得這個秘密還不值當，至少這個秘密沒有你的一條老命值錢。其實我想知道的只是你們的思路，靈器材料除了天然生成的之外，還有人工合成的，你們走的應該也是人工合成這一條路子，你應該清楚我想知道什麼。」
馮老頭的汗冒的更多了，快速的權衡了片刻之後，他硬著頭皮看向許行空道：
「許先生，請恕我無禮，我還是不願意違背自己的誓言，更不想讓自己的後代被別人指著脊梁骨咒罵，甚至遭到慘烈的報復。」
許行空聞言輕輕挑了挑眉梢，這老傢伙果然是老江湖，雖然剛開始時有些驚慌，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此事的利害得失，馮老頭的選擇就是不能得到玉山雨齋的保護承諾之前，絕不去得罪那些一起發誓的『朋友』。
馮老頭寧願得罪自己，也不願意得罪那些一起發誓的傢伙，估計是因為那些傢伙的品行跟本就沒法讓他信任，相反，玉山雨齋雖然行事霸道，但是總歸還是要講規矩、維護門派體面的，所以他寧願在許行空身上賭一把。
當然了，也許這跟他他骨子裡的賭性也有關係的，這一把，他將自己和親人的身家性命給押了上去。
「很好，我尊重你的選擇，那麼咱們現在回過頭來處理一下剛才的事情，由於你的行為，已經對我們玉山雨齋造成了一定的損害和影響，按照規矩，我提一個賠償建議，你需要按照剛才沒有達成的交易貨值的十倍進行補償，這個要求很合理並且仁慈吧？」
「呃……」
許行空不容馮老頭多想，繼續說道：
「當然，我也知道你現在沒錢，不過不要緊，我們可以寬限你一段時間的，比如一個月，只要多付二分息，你現在馬上籤下一份欠款和還款協議就可以離開了，姚海明，你帶他出去寫個欠款和還款協議。」
馮老頭狐疑的看著許行空，有心再說些什麼，可許行空說完之後就站起來拍拍屁股轉身走了，根本就沒打算繼續跟馮老頭磨嘰，馮老頭已經到了喉嚨的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半張著嘴看著許行空的身影消失在貨架後面，無奈的嘆了口氣。
姚海明看著許行空走遠並將結界撤除了，他才走近馮老頭身邊，彎腰伸手想要扶起馮老頭，馮老頭卻自己站了起來，伸胳膊伸腿的活動了一下，精神頭看上去還不錯，一點也沒有剛才那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姚海明哭笑不得的直起腰開口道埋怨道：
「馮大爺，您的演技真好。」
馮老頭呸了一口吐掉嘴裡的異物，這是剛才在地上打滾時不小心落進嘴裡的髒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毛還是別的什麼。
「好個屁啊！你這個師叔真是厲害，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年輕人，他不會是修鍊到返老還童的老傢伙吧？」
姚海明與有榮焉的揚了揚頭道：
「怎麼可能！許師叔本來就很厲害，不過馮大爺你也是的，怎麼今天竟然會犯傻做這種事情，還當著許師叔的面，膽子真大！也幸好是許師叔，如果是林師叔，估計您的下場就更慘了！」
「林曉楓？嗯，那丫頭油鹽不進，連自己人都往死里弄，咳咳……我說啥了？怎麼大白天就做夢說夢話了，小姚，你沒聽見我說胡話吧？」
姚海明憋著笑搖頭道：
「沒有，您就是胡亂哼哈了幾聲，怎麼樣，睡醒了？」
「醒了，醒了！走吧，這裡面味道難聞死了，趕緊出去喝兩杯壓壓驚！」
馮老頭拍了拍身上滿是污漬的衣服，快步向外走去，哪裡還有一點老態龍鐘的樣子。
姚海明笑了笑跟了上去，一邊低聲嘮叨道：
「馮大爺，您就不能少賭兩把？上次被人追了九條街，這次又差點將自己給賣了，下次您還是不是想將兒子孫女都給賣了啊！賭博真的有那麼好么？」
「哼，你懂個啥，賭博賭的不是錢，賭的那是情懷，是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賭的是那種一秒鐘生一秒鐘死的驚險體驗……咳咳……小孩子不懂別瞎說，還有，賭博可不是人人都能碰的，定力沒我這麼好千萬不能碰這個，懂么？」
「您就吹吧！今天幸好許師叔大度，否則您就真的完了，以後也不用再苦心孤詣的尋找什麼驚心動魄，一秒鐘生一秒鐘死的驚險的感覺了！」
「大度？大度個屁啊！哼哼……小子，你太嫩了，這事沒完呢，其實……」
馮老頭說著忽然停了下來，轉身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姚海明來，姚海明被馮老頭那賊光四射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就像是有無數螞蟻在身上爬來爬去一樣難受。
「您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馮老頭卻不答話，而是看著姚海明皺眉思索起來，嘴裡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其實你也不錯嘛，雖然資質差點，人笨點，還有些婦人之仁，而且還要等上八九年，可剛才他肯定是有意維的，說不得是已經動了念頭的，如果我家小雅……說不定還能曲線救國，到時候我老馮家也可能有出頭的機會呢？嗯，值得考慮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