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飄動的憂傷
以許行空的看法，作為玉山雨齋門主的親傳弟子，林曉楓恐怕一直以來都是以掌門接班人為目標進行重點培養的，像這樣的人是絕不能出錯的，一旦有一點錯誤，就會被競爭對手和異見者趁機將問題放大，從而失去威望乃至徹底失去繼承人的寶貴身份，甚至會因此影響到楊萬江的聲望。
所以，當林曉楓因為嚴重錯誤而從第一線退下來的時候，事情恐怕就糟糕了，基本上，這就意味著她失去了繼承人身份這個事實，而這個身份一旦失去，恐怕就再也難以拿回來了，因此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是對林曉楓有利的呢？！
而且，這事牽扯的東西絕不僅僅是林曉楓，這裡面的水恐怕深得很呢！
也正因為事關重大，許行空考慮之後最終給林曉彤傳達了一個錯誤的信息，幫林曉楓保住了這個秘密，其實這也是為了保護林曉彤，想必林曉楓心裡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那麼，第二件事是關於你的報酬．．．」
「報酬！有多少，你也知道，我正缺錢用呢！」
儘管稍微有些演戲的嫌疑，但是許行空聽到報酬兩個字還是忍不住興奮了起來，沒等林曉楓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追問起具體的報酬數額了，說實話，這些天他也會不時的琢磨這個問題，畢竟揣著一張中了頭獎卻不知道將近金額的彩票時，心情肯定難免會患得患失的，現在，這個彩票終於要兌現了，情緒有些激動也是人之常情。
林曉楓嘴角微微一翹，眼裡閃過一絲戲虐的笑意，淡淡的回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因為某些原因，師父準備當面跟你交流一下。」
「咦？！為什麼啊？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說過的吧？確實說過的吧？！」
許行空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也許煮熟的鴨子又要飛了，可惜，他也明白，哪怕他心裡再不滿，也一樣沒法跟楊萬江對著干，更不敢跟玉山雨齋對著干，弱者無人權啊！
林曉楓平靜的看著許行空不吱聲，但是許行空卻覺得她那眼眸中分明有種戲虐和幸災樂禍的意味，終於，許行空無力的嘆了口氣道：
「好吧，這不關你事，我會跟他好好說說的，一定要好好說說，那麼.……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到時候我來帶你過去。」
許行空點了點頭，又不甘的嘆了口氣，不過他沒有再糾纏此事的打算，畢竟這裡還有其他人，而且事情顯然不是林曉楓決定的，再爭論下去也沒有用，他可以丟了原本以為到手的財富，但是卻不能再丟了僅剩的臉面了。
再說了，事情最後結果如何還不得而知，現在就鬧彆扭未免有些太沉不住氣了。
「第三件事。」林曉楓正了正身體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過幾天，你要接受一次門內質詢，如果有必要的話，也許還要接受一次公開質詢，當然……」
「嗯？為什麼？」
許行空臉色一沉，有些不滿的再次打斷了林曉楓的話。
林曉楓平靜的看著許行空解釋道：
「不為什麼，首先，這是慣例，如果有必要，任何行動之後都有可能接受門內的質詢，再說了，這次的事情並非一帆風順，還死了三人，接受質詢就是必須的了，別忘了，我們是在跟危險的對手戰鬥，所以，隨時隨地總結經驗教訓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跟你說明該如何應對的，而且這事也不是針對你的，他們只是想從你這裡得到一些參考性的東西，不過這些事情不著急，等你見了師父之後我會再給你詳細說明的。」
許行空點了點頭有些無力的應道：
「哦，知道了。」
林曉楓眉點了點了頭，梢微微一挑，趁著林曉彤不注意，忽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快速的向一旁跨出一步，逃出姐姐的控制範圍之後才扭頭道：
「好了，該說的事情說完了，我走了。」
「小楓．．．」
林曉彤下意識的叫了一聲，但是林曉楓卻彷彿沒有聽見一樣飛快的逃走了，林曉彤臉色有些複雜的看著身邊的空位，不知道在琢磨什麼，一旁的小路有些同情的嘆了口氣，不過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起身收拾了茶杯也逃走了。
許行空看了看陸偉棟，陸偉棟這時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趕緊識趣的撤退了。
等到客廳只剩下許行空和林曉彤兩人時，林曉彤忽然抬起頭看著許行空，她的臉上並沒有許行空預料的落寞情緒，反倒是極為嚴肅，眼眸里有種強烈的擔憂和不安，許行空見狀不由得一怔。
「許行，你還不快去。」
「啊？去哪裡？」
林曉彤不滿的瞪了傻乎乎的許行空一眼道：
「你這人簡直笨死了！難道你看不出剛才小楓根本是在說謊么？」
「哎？說謊？你是指．．．」
林曉楓自嘲的撇了撇嘴道：
「你當我是傻子么？小楓從小就在玉山雨齋長大，深得她師父的寵愛和信賴，現在說什麼因為保護她而調離第一線，這種謊言也只能騙騙三歲小孩，她可是從小就作為接班人來培養的，一旦被調離第一線，就意味著被淘汰了！」
「啊？是．．．是這樣么？也許，真的只是避避風頭順便調養一下傷勢．．．」
「就算你說得都對，可對於一個從小就被灌輸要接班的人來說，忽然覺得被自己所信賴的人放棄了心裡會是什麼滋味？她又會怎麼想？又會有什麼樣感覺？你想過這些沒有啊！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
「你．．．你是不是男人啊！」
許行空堅定的搖頭道：
「是不是男人很容易鑒別，不過，我並不覺得她這個時候需要我去安慰，要去你自己去。」
「你，你這個笨蛋，再堅強的女人也有軟弱的時候，如果不是她從小就表現的比我更像是姐姐，我還用得著求你去陪她。」
「可是，我也不會安慰人。」
「笨蛋，笨蛋，笨蛋！你去陪著她也好，你不是她的夥伴么！趕快給我去，不然我殺了你啊！」
許行空還是第一次看到林曉彤這麼氣急敗壞的模樣，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不過，許行空卻覺得她這一刻真的很可愛。
許行空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無奈的苦笑道：
「我去還不行么，真是的，其實我覺得這完全沒必要，她很強的。」
「你懂個屁，趕快給我滾！」
林曉彤將許行空連推帶踹的趕出了門，然後用力的將大門關上，許行空轉身看著身後的大門，似乎看到了那個正伏在門后淚水盈眶的女孩。
她到底是想要自己去陪伴林曉楓，安慰孤獨無依的妹妹，還是只是想趕自己出來，不想讓自己看到她哭泣的樣子呢？
許行空苦笑著搖了搖頭，人太聰明了有時候也不好，尤其是女人，為什麼自己身邊的女人都這麼聰明呢？真搞不明白！
許行空剛站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抬手按門鈴，林曉楓就已經打開了大門，許行空看著一臉平靜的林曉楓聳了聳肩道：
「你都聽到了？」
「嗯，你沒必要來，你不是也很清楚么？」
「可是我沒別的地方去，要是曉彤知道我晃點她，真的會殺了我的，還是讓我在你這坐會兒吧，你該幹啥幹啥，就當我不存在。」
林曉楓靜靜的看著許行空，許行空也平靜的回視著她。
「好吧。」
林曉楓轉身朝客廳走去，許行空自己進了門轉身將門關好，一邊往裡走一邊像是很隨意的問道：
「其實，我心裡也很好奇的，怎麼說呢？雖然心裡又許多的疑問，但是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你會是這個安排？楊門主一向很自信的呀，難道你的傷．．．？」
林曉楓腳步一頓，慢慢的轉過身看著許行空，好一會才幽幽的開口道：
「嗯，我的鎮妖冊沒法喚出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
許行空如遭雷擊，整個人徹底的僵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林曉楓的傷竟然會這麼嚴重！
難道當時她就已經沒法喚出鎮妖冊了？
仔細想想，許行空發覺還真有可能是怎麼回事，當時很多的細節都很可疑，特別是她反覆試探夜瑤心的動作，其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估計那時候她就已經連術法都用不出來了，也虧得她竟然還是如此鎮定，並且最終安全的將眾人都帶了出來，甚至連吞雷獸都抓回來了。
許行空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心裡是又敬佩又心痛。雖然表面上看她臉上依然平靜，眼眸依然空靈，但是，許行空卻總覺得她眼眸中有著一點若有若無的迷惘，還有．．．一絲恍惚的憂傷。
「還，還能恢復吧？」
「也許，也許不能，誰知道呢。」
林曉楓背對著許行空站在客廳中間，從陽台上吹來的夜風揚起了她散開的秀髮，如絲綢一樣的黑髮飄揚起來，像是夏夜裡飄揚的憂傷，讓許行空心裡有些隱隱的發痛，同時，一股莫名的憤怒從心裡慢慢的孳生出來，這種感覺十分熟悉，曾幾何時，這股怒火曾經為陸倩倩生出過，為小路生出過，如今，又為林曉楓冒了出來。
這股怒火不是對著別人的，而是對著他自己，因為許行空深深的痛恨著自己的無能！
變強！想要變強！
夠了，真的夠了！
許行空再也不想還有下一次，再也不想體會這種無奈和無力的感覺，這種無法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只能事後自責的滋味他再也不想要了。
許行空緊緊的咬著牙，雙拳用力的握緊，被血絲充斥的雙眼愣愣的看著林曉楓的長發揚起又落下，然後，她有些落寞的聲音悠悠的傳來。
「我累了，想要洗個澡，你自便。」
說完，林曉楓邁著一如既往穩定的步伐向走廊走去，許行空沒有出聲。
林曉楓之後沒有再出現，許行空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空空的客廳里，看著窗外的燈火漸漸闌珊。
終於，許行空站了起來，扭頭看了看黝黑的走廊，轉身堅定的向門口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