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漁陽鼙鼓動地來
“急事？”
李祥寶皺眉思索，現在福建麵臨的急事首先應該是洪澇才對，二月到四月連著下了幾次暴雨，一次持續一周甚至半個月，田裏的稻苗都被衝跑了，堤壩都塌了，受災民眾無數。可洪澇的事情從三月到現在不是一天兩天了，急也不是現在才開始。
除了洪澇，這時候還有什麽急事？
難不成有人造反了？
穿衣起床，將短槍塞到槍套裏掛到腰上，隨便抹把臉李祥寶就帶著馬二蛋出了門。
清晨的大街上行人寥寥，馬蹄聲在石板路上嗒嗒作響，隻是經過市集時人稍微多了一點，那是起早來賣菜的商戶。
穿過官巷來到南後街，很快巡撫衙門就遙遙在望。
李祥寶用腿夾了一下馬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在巡撫衙門前停了下來。
翻身下馬，守門的衛兵早已認出了李祥寶，一句話未說便接過了李祥寶手中的馬韁繩，放馬二蛋和李祥寶進去了。
天還沒亮，巡撫衙門中卻已經燈火通明，整個衙門裏人來來往往，比白天還要繁忙。且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凝重的神色，光是看這些人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朱欽相書房裏點亮了幾盞燈，五六個身穿鐵甲的將領麵帶憂色的站在書房裏，靜靜無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書案背後，滿臉陰沉的朱欽相盯著桌子上展開的軍報，反反複複的盯著每個字去看，好像裏麵藏了什麽機密。
“澎湖巡檢使李祥寶拜見大人！”
像昨天一樣，李祥寶進門就跪下了。
朱欽相麵色稍微緩和，語氣柔和道：“起來吧！這份軍報，你看看！是漳州知府五百裏加急送來的！”
李祥寶吃了一驚，五百裏加急，這是隻有某地叛亂或者藩王謀反才會動用的規格。
難道真的被自己說中，有人謀反了？
恭敬的上前接過軍報，快速瀏覽了一遍內容，果然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漳州漳浦、泉州一帶水患嚴重，造成大規模山體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災害，百姓流離失所，加上農作物被破壞，老百姓失去了口糧，甚至發生了‘人相食’的慘劇。在這種情況下，饑餓的百姓很容易被挑動造反，因此在一些海寇或饑民的挑撥下，漳浦、泉州兩地都爆發了大規模的起義。
海盜楊六從海上搶了官糧後，利用官糧招攬災民，趁機舉起義旗造反，已經攻克漳浦縣城，知縣則望風而逃，城還沒破時就攜帶家眷一路跑到了漳州府避難。
而泉州惠安義軍首領蔡三，則在楊六舉起義旗不久聞聲響應，帶領著一幫饑民進入受災較輕的燒殺搶掠，大肆搶劫殺戮普通民眾，短短十幾天就聚攏了上萬人，惠安、仙遊、南安等縣均遭洗劫，地方守軍一觸即潰，甚至流寇還沒進城就丟下武器各自跑路了，連城門都不關，放任流寇進來。
惠安、仙遊兩地知縣、典史帶領民兵以及衙役拚死抵抗，全部殉職，而南安知縣則和漳浦知縣一樣，聽到惠安城破後就收拾細軟帶著老婆孩子一路跑到了泉州，根本不管南安百姓死活。
最終流寇勢力越來越大，還有其餘小股義軍不斷響應當中，粗略已經接近兩萬餘人。
這樣的消息要是讓朝廷知道，貶謫降級都是輕的，直接革職法辦都有可能。
“既然人都到齊了，開始吧！”
朱欽相掃視了一眼眾人，幾個身穿鎧甲的大胡子軍官都低著頭，各自畏縮的站在靠牆位置，竟沒有一個敢主動提出來怎麽辦的。
“王夢熊，你是世襲千戶，目前又頂著守備一職，澎湖之戰你也參與了，說說你的看法！”
朱欽相看向站在最前方的一個敦厚漢子，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眼睛不大，上唇留著一撮小胡子，下巴卻刮到隻有寸餘。
“大人，這幫流寇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相互之間既沒有聯係，也沒有嚴格的紀律約束，完全是利益驅動讓這些人站在了一起。隻要我等官軍出動，這些人不過土雞瓦狗！”
王夢熊邊說便觀察朱欽相的表情，見到對方並沒有露出不滿意的神情，悄悄鬆了口氣。
李祥寶卻在心中冷笑了一聲，這個王夢熊不愧是五品世襲千戶，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說了一通，看似挺有見解，其實等於沒說，隻是把眼前的情況描述了一遍，至於解決辦法，一個字沒提，意思就是跑給其他人了。
誰提出來，到最後背鍋的也就是誰。
“祥寶，你看完了嗎？有什麽看法？”
朱欽相將目光從王夢熊身上移開，看向李祥寶。
李祥寶將戰報送回書案上，恭敬道：“大人，祥寶隻是微末小官，不敢參與這種軍國大事！”
他一個巡檢才是九品，不入流的小官，這裏哪裏有他說話的份兒。
能叫他來，多半還是朱欽相的賞識，不然根本沒可能讓他一個九品的巡檢使參與進來。
“但說無妨！”朱欽相不以為然道。
李祥寶向朱欽相以及其餘幾個將領行禮道：“那祥寶便發表一點拙見。”
除王夢熊外，其餘幾個將領都露出了輕蔑和狂傲的神色。他們都是千總一級的軍官，正五品，自然看不上李祥寶這個九品的芝麻官。
“漳州漳浦與泉州惠安相距約四百裏，按照如今的戰況，兩邊流寇十日內便可打通其中間隔，雙方會合形成合力，到時便難製了，整個福建以南，將都會遭到流寇蹂躪。就算泉州、漳州固守一時，這些流寇劫掠到海港，搶劫到港口地區的巨富之後，自然會迅速強大起來，迅速侵占其他地區，到時泉州漳州兩府就變成了孤島，遲早要落入賊寇手中。”
“大膽！竟敢在此瘋言瘋語，擾亂軍心！”
李祥寶話音剛落，一個千總便跳腳起來，更有一個直接抽出了刀，就要將李祥寶剁成肉餡。
“放肆！給我退下！”
李祥寶一言不發，朱欽相用力拍了下書案，將那兩個千總鎮住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