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殺人事件
方才的小插曲並沒影響到咖啡館的氣氛。不過是一個小孩壞了肚子,沒有人會過多留意,除了——
威廉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兩個小小的背影,直至他們消失在街角。他單手托腮,左手翻動著書頁,眼睛卻始終停留在玻璃外的街道上,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哀醬不要緊吧?”毛利蘭憂心忡忡地說,在她印象裏,那個小女孩就像個小大人,撒嬌之類的基本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可剛剛她卻死死埋進自己的胸口,如同一隻受傷的小貓咪,身體發著顫。
當然她的擔憂很快被眼前的數學公式分散了。步美和光彥識趣地坐在另一張桌子旁喝果汁,沒有打擾大姐姐們的補習。
榎本小姐特意給他們上了一份免費的三明治,並有些遺憾地說:“我還準備鰻魚卷了,元太君沒能來太可惜了。”
“哇,這個三明治超好吃誒!”步美咬了一口後,驚豔地說。
“真的,味道絕讚!”光彥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眼睛放光。
“對吧。這是今天早上安室先生做的,他用了特殊方法,而且保證微波爐加熱後美味不變!”榎本小姐自豪地說。
“安室先生是誰?”由衣抬起頭,隨口問了一句。
“安室先生是上星期新來的服務生,也是大叔的徒弟,超級帥哥一枚!”園子搶先回答道。
“哦。”由衣把教材翻到要預習的章節,風鈴聲再度響起,一個上班族打扮的男人行色匆匆地走進來,直奔餐台。
榎本梓趕緊回到餐台後麵。男人隻要了一杯美式,一份奶球,不要糖包。
點餐後,男人環顧四周。店裏人雖不多,但坐的比較鬆散,他大概想尋一片安靜地方,最後朝威廉前麵的桌子走去,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咖啡機運作的轟轟聲聽著十分舒服,不一會兒,一杯冒著熱氣的美式咖啡新鮮出爐。榎本梓熟練地把咖啡擺上托盤,外加一份奶、一根攪拌棒、三張印有波洛標誌的餐巾紙。
她將咖啡送到男人麵前,然後轉身離開。男人滿足地聞了聞咖啡的香氣,撕開奶球倒入咖啡,用攪拌棒輕輕攪動,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
榎本梓還沒有回到餐台,就聽見一陣淩亂的桌椅晃動聲,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她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轉回頭,發現剛剛送餐的那位上班族,正掐著脖子痛苦地在地上撲騰,不到十秒鍾,他就停止了抽搐、抖動,僵直在原地。
此刻,咖啡廳裏的所有人,都聞聲站了起來,有兩個女孩子甚至恐懼地抱在一起,但又忍不住好奇抻著脖子張望。
榎本梓一下子慌了神。她跑過去,發現那男人麵部浮腫,耳朵和嘴角都有血液滲出。
“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一位中年男顧客相對沉穩,立刻建議道。
“啊,好、好的。”榎本梓已經手足無措了。她不是經常能見到麵目猙獰的死者,心跳得飛快,手指不住地哆嗦,剛從圍裙兜裏掏出的手機,像條魚一樣從指尖脫落,一路滑到由衣她們腳下。
由衣彎下腰,拾起手機,走過去交給榎本梓。
“謝——”榎本才蹦出一個音節,就被一聲驚恐的叫聲打斷。
“喂喂,該不會這裏的咖啡有毒吧?”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某個角落響起來,眾人紛紛麵如土色,眼神裏充滿慌亂。
“天啊,那我們是不是也多少攝入了毒藥?隻不過因為計量小暫時沒發作?”有人附和著喊道。
七嘴八舌的聲音全部指向了咖啡廳,至於倒在地上的男人到底有沒有死透、因為何種原因死去,好像沒人再關心了。
“那個,大家不要激動,我們店裏的咖啡絕度沒有問題——”榎本梓連忙解釋,可惜並不奏效,人們指指點點地麵麵相覷,甚至有人拎包要走。
“大家暫時不要離開這裏,警察來的話,需要做筆錄——”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工作很長時間了,榎本十分熟悉警方辦案的流程。
依然沒什麽大用,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三個一起來的女大學生率先就要走。
然而她們卻撞在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上。
“啊,安室先生,請攔住她們!”榎本梓像見到了救星般,跳著腳喊道。
來人金發黑皮,英俊的麵孔和挺拔修長的身材,讓本想奪門而出的女孩們愣怔了半晌,於是自然而然被推進了屋裏。
“發生了什麽事——”他目光一轉,瞥到地上的男人時,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快步朝屍體走去。
然而已經有一個栗色長發的女孩,蹲伏在屍體頭部附近,她像警犬一樣在男人麵部上方嗅了一通,然後仰起臉來:“是氰化鉀。”
她的目光正好對上了安室,兩人俱是一愣。
氰化鉀,劇毒物質,白色結晶狀粉末,口服超過50毫克即可引起猝死。
“他已經死了。”女孩收回目光,站了起來,轉向榎本梓,“直接報警吧。”
說罷,她退後到一旁,似乎並不想介入。
“天啊,居然是氰化鉀,那一定是有人故意投毒。”人群又騷動起來。
“不用擔心,你們不會中毒的,氰化鉀基本入口即死,現在還活蹦亂跳,說明你們沒事。”
方才很鎮定的中年人說道,大概因為他也是客人,立場中立,騷亂的人們很快平靜了下來,默默站在原地,看著店員小姐撥打報警電話。
時間似乎已然凝固,人們連呼吸都變得很小心,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把死者散發的氰化鉀分子吸入到自己體內。
安室又蹲下來確認了一番。那女孩的判斷沒錯,他確實死於氰化鉀中毒。
一般的女大學生會知道是氰化鉀中毒嗎?他忍不住狐疑地偷偷瞄她兩眼。女孩似乎跟毛利蘭很熟,正湊著腦袋低聲交談。
看來奇怪的偵探又增加了。
警察十幾分鍾就趕到了。由衣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者居然真的是之前被她誤導過的兩位刑警之一。她不動聲色地往毛利蘭身後挪了挪。
警察對屍體進行了專業檢查,確認死因後,屍體被抬走了。高木涉掏出記事本,準備開始詢問。
因為男人是最後進來的,很多人都沒注意過,有幾位看見他直奔點餐台,點餐後就離開了。服務生很快把咖啡端給他,他喝了兩口立刻毒發身亡,甚至連掙紮都沒太久。
問過一多半人以及榎本小姐之後,高木基本肯定,這是一起很棘手的案子。因為除了服務生,根本沒人靠近過死者。
他將目光轉到離死者最近的一位顧客。
那是一個俊美的外國男人,十指交叉在咖啡桌上,麵前攤著一本雜誌。
“那個,請問你有沒有看見誰接觸過死者?”他走近一些,就事論事地問道。
威廉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後微笑道:“除了端來咖啡的侍者外,沒有人。”
侍者?高木在心裏吐槽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榎本小姐。雖然日語流利,但果然還是外國人,用詞偶爾有些奇怪也很正常。
他不禁聯想到了不久前被卷入事件的兩位FBI。
“那他有沒有什麽反常舉動呢?”高木繼續問。
“在我看來都是很正常的舉動。他摸了三次鼻尖,除此之外什麽也沒碰。他剛剛從工作的律師事務所出來,手頭的案子就要解決了,他很高興。應該剛剛熬了一個通宵,雖然疲倦但十分亢奮。他有抽煙的習慣,可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沒怎麽抽過,大概因為在服藥。他個性急躁,很可能是容易得罪人的類型,他還有輕微的近視……”
高木呆立在原地,鋼筆懸在記事本上一動未動。
“你、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過了幾秒鍾,他才驚訝地問道。要不是這男人氣質高雅,他簡直要以為他是個瘋子,在胡說八道。
威廉抬起左手食指,指了指左太陽穴位置,嘴角帶著柔和的弧度答道:“觀察和分析。”
高木依舊滿眼疑惑,直到一位負責搜查死者物件的警察湊過來,告訴他死者確實是事務所的律師,包裏不僅有隻差一個簽章就了結的案卷,還有一瓶降血壓的膠囊藥。
高木嘎巴嘎巴嘴,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我覺得你們去調查一下這瓶藥比較好。”安室湊了過來,說道。
“為什麽這麽說呢?”
“很簡單。我問了梓小姐,她說死者幾乎是立刻斃命,所以氰化物的劑量應該是很大的。可他來到這裏後卻沒人接觸過他,那麽隻能說明,在此之前他就吞下了含有氰化物的東西,不過因為某種原因延遲發作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膠囊藥劑,因為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消化才能釋放毒藥。”
高木這才理解,那個外國人為何一開始說“他摸了三次鼻尖,除此之外什麽也沒碰。”
這就排除了有人把毒藥灑在他衣服上的可能。而氰化物是有很大的接觸反應的,更不可能被下在鼻尖上。
最後,為了保險起見,他要求每個人都留下姓名和練習方式。
“啊,你是那天的那個學生!”輪到由衣時,高木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你好啊,警官先生。”由衣立刻小鳥依人地一笑,嚇了身旁的園子一大跳。
“連環殺人魔的事有進展了嗎?”她問道,順手在高木的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係電話。
“那件事啊,抱歉沒能再取得進展。”高木搖了搖頭,“你的朋友還好吧,應該得到賠償金了吧。”
“嗯嗯,多虧了你們,哈哈。”由衣擺出與自己個性極不相符的單純笑臉,忽然察覺身後有一縷視線刺過來,等她回頭時,那視線卻消失了。
輪到威廉時,由衣連忙跳上前:“找我就行了,他是我表哥,現住在我家裏。”
這兩個人居然認識?高木不禁苦笑了一聲。
“那麽至少簽一下名字吧。”他說道,並解釋這是必須遵守的程序。
由衣驚恐地看見威廉用左手提起鋼筆,龍飛鳳舞地簽了一串字母。
她伸長脖子,發現寫的是“威廉湯普森”,頓時鬆了一口氣。
喂喂,在瞎擔心什麽啊,那可是匹敵福爾摩斯的人物啊,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她暗暗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