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好萊塢大片《神奇女俠1984》即將院線上映,主創方預計十月中旬來東京宣發,粉絲可以關注官方網站獲得第一手資訊。”


  “土門康輝宣布暫緩參選議員,並因前段時間曝光的其父婚外情醜聞向公眾道歉——”


  電視機播報著近期的熱門新聞,威廉抱著學習的心態,端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一杯紅茶——由衣用速溶茶包泡的,味道一言難盡。


  他對這個時代的第一感受,就是快節奏。雖然還沒有出過門,但他不止一次站在窗戶前,俯瞰公寓外大街上那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倫敦的馬車有時也會快到橫衝直撞的程度,但人們的行走大多還是很緩慢的,不像這裏,每個人都猶如上了發條,步履機械而焦急。


  再比如電視裏播音員的語速。在他的年代,無論男女,語速過快都是很失禮的。但在這裏,用由衣的話來說,說話慢條斯理是傲慢的體現,而且耽誤時間。


  “好可惜啊,之前勁頭那麽足,就因為父親二十年前的婚外情醜聞而暫緩甚至放棄競選,太不值得了吧。”由衣往嘴裏送著葡萄,評論道。


  “原來如此,二十年前的醜聞都能如此輕易曝光出來,並被公眾熟知,網絡媒體這種東西確實比紙媒進步太多。”威廉說道,啜了一口紅茶,然後不動聲色地放在茶幾上。他的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完全看不出是因為嫌棄。


  “科技是進步飛快,可惜人還是一成不變,貪婪、憤怒、懶惰……”由衣用力咬破一粒葡萄,漿液噴到了鼻尖上。


  威廉略微沉吟:“已經好很多了,堀田小姐。比如說這位叫做土門康輝的男人,我剛才注意到屏幕下方滾過的他的資料,他父親是防衛廳高官,政界實力極廣。在以前,這種人物即便是連環殺人狂,也會被政府與皇室掩蓋得滴水不漏,沒人知道他們犯下的惡行,即便知道,也無能為力。但是現在,人們甚至可以公開‘審判’他們。用輿論來懲戒上層人物的罪行,這就是很大的進步啊。”


  由衣揚起了一側眉毛:“您真的是犯罪專家嗎?怎麽感覺更像一個熱忱的社會學家呢。”


  威廉笑而不語。


  “雖然也存在很多不為人知的陰暗麵,但確實比以前好太多了。你看,英國王室的醜聞都成了津津樂道的飯後談資,甚至很多媒體為了收視率添油加醋地渲染——這在你們的時代,恐怕是天方夜譚吧。”


  “沒錯,所以我還是很欣慰的,人類終究還是進步了。”


  “哎,你說話的腔調怎麽像個外星人?”由衣狐疑地彎了彎眼睛,“你該不會真的是外星生物吧?說什麽穿越,實際上是從火星下來的吧?”


  威廉有些委屈地擺擺手,這個摻雜著懵懂的表情與動作,讓他顯得莫名可愛。


  今天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方才兩人剛剛進行過一場分析,時間還沒到中午,為了避免因為太安靜而尷尬(畢竟孤男寡女),由衣打開了電視機。


  醫院那頭傳來消息,早苗雖然還沒清醒,但病情穩定了。老師也打來電話,說警察認為這是一起意外,根本就沒有去現場調查,甚至筆錄都沒做,簡單問了問就走了。


  由衣氣得想摔電話。警察的愚蠢與不作為她不是第一次見識了,可她也無能為力。那裏發生過爆炸事件,太過卷入不是好事,所以她隻是“哦”了一聲,然後囑咐老師照顧好早苗,掛斷了電話。


  看來有些事,隻能自己動手了,她在心裏默默計劃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嗎?”威廉關切地問。


  “沒什麽,同學出了意外事故,在醫院接受治療。”她朝威廉笑笑,轉身進了廚房。


  把葡萄皮倒進垃圾桶,放開龍頭衝洗果盆。在嘩嘩的流水聲中,她從口袋裏掏出在現場撿到的一個工作牌。


  田村光男藤原製藥。


  真是老天有眼。她扯起嘴角冷笑一聲,將工作牌再一次放入口袋。


  當她甩著手上的水從廚房出來時,新聞正播到目前熱度最高事件之一。


  “殺死三名妙齡女性的連環凶案發現新線索,第二名受害者遇害時,有一位目擊者看到了凶手。因為穿著雨衣,沒有看清臉,但該目擊者篤定凶手是三十出頭中等身材的男性,請廣大市民保持警惕,注意安全,有新的目擊信息請及時告知警方。”


  威廉饒有興味地盯著電視畫麵,那裏麵依次閃過三個發現屍體的地點,分別公園,人跡罕至的樹林,還有廢棄工廠後方的空地。


  一般來說拋屍都會就近,所以說凶手大約住在距離那三個地點都比較近的地方,由衣在手機裏搜了一下,意外發現上午發生事故的大橋居然在那三個點中間的位置。


  很好。


  “抱歉啊,我要去醫院看看同學。”她抓起書包,“麻煩你今天也安安靜靜呆在家裏吧,如果晚上有心情的話,可以給我講講你的事。”


  威廉從沙發上站起來,眼神裏有種別樣的意味深長。他動了下嘴唇,想說什麽,但並沒有說。


  “請……注意安全。”他隻是這樣說道。


  由衣抿了抿嘴,關門離開了。


  警視廳搜查一課。


  “那個女孩的案子真的不用管了嗎?”千葉手裏拿著一遝卷宗,問道。


  這些都是近幾天發生的大大小小案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意外事件,可身為警察,接到報警也不可能置若罔聞,該走的形式還是不能少,所以他們經常會加班,為了這部分沒有營養的瑣事。


  “我也不清楚,可是你有沒有發現,發生事故的大橋與連環殺人案拋屍地點在同一條線上,確切地說,在它們中間。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個凶手?”高木涉捏著下巴分析道。


  “你說的有道理,但應該不大可能。”千葉道,“他為何沒有像之前那樣把女孩勒死,然後把她的頭發剪掉?”


  高木:“可能他恰好被路過的人看見了,隻好逃跑,沒有完成殺人。”


  千葉:“既然被路人看到了,那女孩子又怎麽會在清晨才被發現呢?一般來說不會立刻報警嗎?除非目擊者不想惹事……可那畢竟是一條生命,我想大多數人都會想著報警的。”


  “能不能是目擊者根本沒意識到他看見了什麽,我中午的時候去那裏看過,河壩很深,那女孩跌落的地方從上麵根本看不清,除非特意滑下來查看。”


  一個女孩的聲音從斜後方飄了過來,嚇了兩位警察一跳。


  此刻他們正走在警視廳一樓的走廊裏,循聲往後望去,發現發出聲音的人正站在窗外,一臉憂戚地望著他們。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混血女孩,鵝蛋臉,栗色長卷發,皮膚瓷白,身材窈窕,穿著休閑運動裝,背一個碩大的米白色書包。


  女孩臉上有幾分膽怯:“我來警視廳是想把知道的一些情況講出來,正巧聽見你們二位在討論我朋友的事情,就忍不住停下腳步偷聽了,真的不好意思。”


  “啊,沒關係,聽你剛才說的,你似乎很肯定你朋友是被謀害的?”高木問道。他和千葉長得都相當平易近人,脾氣也好,女孩似乎不那麽緊張了,長腿一邁,直接從窗外跨進來,省略了一般人進入警視廳大門需要的一係列手續。


  “嗯,我覺得她不是意外摔倒的。因為從一周前,她就經常說有人跟蹤她。”女孩回答道,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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