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霧
開拓貴族的榮光,是皇帝陛下萬千榮光中最耀眼的一道。維護開拓貴族的榮光,即是忠誠於皇帝陛下最好的證明。
當貴族所在的房屋遭人投擲石塊時,貴族的榮光就遭到了最卑劣的挑戰和汙染。
貴族護衛的職業和生命的意義就是維護主人的榮光。而向貴族投擲石塊的行為,本質上就等於在向所有的護衛們臉上啐痰。
並且還要加上一句,“你的人生毫無意義”。
紐薩爾自開拓以來一百七十五年,由帝國軍部訓練並且派駐到各個貴族家庭中的護衛們麵臨過星盜的襲擾,對抗過叛軍的攻擊,甚至在其他貴族的護衛暗殺中保護過自己的主人。
但這樣的侮辱卻是史無前例、從未聽聞過的。
湯姆和托德手持左輪手槍,像是兩座鐵塔一樣牢牢守在搖搖欲墜的鐵門門口。而其他的護衛們則開始向發出動靜的地方快速靠攏。
十幾秒鍾後,外麵傳來了怒罵、棍棒抽打以及哀嚎的聲音。湯姆和托德仍然沒有任何動作,兩人站在門口,平抬手臂舉著槍,手臂上甚至沒有任何晃動的跡象。
過了大約半刻鍾,七八名護衛拖著兩個看上去像是人形的物體走了進來。他們把手裏拖著的“人形物體”往地上一扔,然後轉身就走。
托德和湯姆對視了一眼,托德把自己手上的槍交給了湯姆,然後自己抽出一根折疊甩棍走了上去。
用甩棍撥了撥地上的兩“灘”人,托德似乎還有些拿不準。於是朝著其中一人大概是手掌的位置使勁踩了一腳下去。
“還活著。”聽到了一聲含糊的慘呼之後,托德點了點頭。然後他又皺起了眉頭,“這群家夥,下手沒輕沒重的。”
“都打成這樣了,還怎麽問情報?”湯姆歎了口氣。正當杜桑德覺得他可能要把這倆人送到醫院的時候,湯姆才說道,“找個地方埋掉吧。”
“還是先問一問。”托德對自己同僚提出的方案並沒有完全否決,“你帶麻黃藥劑了麽?”
兩個護衛正在討論接下來的審訊步驟,剛剛去換衣服的羅森一路狂奔跑了出來。他手裏拎著撬棍,一邊跑一邊喊著,“我跟你們拚了!”
杜桑德有些無奈的給湯姆送去一個眼神,湯姆會意的點了點頭,隨後用和之前在破產法院裏一樣的姿勢,拎著羅森的脖頸,把他懸在了半空。
“這兩個地痞流氓已經快死了。”杜桑德對羅森說道,“沒有必要為了出氣弄髒自己的手。”
羅森再次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們是什麽人?”托德從腰帶裏摸出了一瓶藥劑,朝著其中一個爛泥一樣的人嘴裏灌了下去。而杜桑德則決定先問問情況,“這些人平時要債的時候,都習慣用石頭開路,然後用‘抓你妹妹賣到礦工妓院’來當解決債務問題的方案?”
說到這裏,杜桑德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妹妹多大,五歲?六歲?嘖,這幫畜生!”
“他們是恩裏科老大的手下。”羅森看了一眼那兩“灘”人,然後說道,“我們家並不欠恩裏科老大的錢,他們可能是來敲詐的。”
“好吧,那就是他們今天不夠走運。”杜桑德點了點頭,對一旁被嚇的臉色蒼白的波琳娜說道,“老師,您先進屋坐一會吧。等一會這裏的場麵可能會比較血腥。”
“你不害怕?”波琳娜點了點頭,然後問道,“要不然,你和我一起進去吧?”
“看到兩個試圖用過販賣五歲小姑娘去妓院,從而敲詐一個可憐家庭的人渣即將死亡,這隻會讓我覺得心裏非常舒暢。”杜桑德露出了一個非常燦爛的微笑說道,“您可以先去看看機床的情況,我在這裏待著就好。”
等老婦人帶領著波琳娜走進了屋裏,杜桑德才把自己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兩個隻能用“灘”來形容的人就躺在幾步之外的地方奄奄一息,而自己的護衛看上去完全不打算把他們的性命當一回事——杜桑德當然會害怕,而且怕的還不是一般。
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正在止不住的前後顫抖著。
但母親一直都在教導自己,身為貴族的職責是什麽。
“身為貴族,我們身上不光有權利,也有責任。”母親一次又一次的教導著自己,“我們就像是皇帝陛下的牧羊犬,在他仁慈的注視不可及之處,我們的職責就是替皇帝陛下放牧平民。為了放牧,我們要用尖牙利爪讓平民們時刻懼怕、臣服於我們。但要時刻謹記,尖牙利爪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替皇帝陛下保護他們。”
現在,就是向荼毒陛下子民的惡狼露出尖牙利爪的時候了。
被灌下麻黃藥劑之後,距離杜桑德更近的那“灘”人終於有了些活力。他開始含糊不清的求饒了起來,大概內容就是先用最髒最惡劣的詞語咒罵自己,然後請求這些“尊敬的老爺們”的原諒和仁慈。
總之,求生的欲望很強烈。
“你們是誰的手下?為什麽要來這裏扔石頭?”盡職的護衛並沒有任何“讓他緩一緩”的打算,托德開始快速逼問起了情報。
他必須加快速度逼問情報。麻黃藥劑的持續作用時間不長,大約也就能堅持上兩刻鍾的時間。藥效一過,這人馬上就會咽氣。
麻黃藥劑可不是什麽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它本來是護衛們備在身上,準備在身受重傷的時候反抗到底用的。
護衛們永遠會將自己的生命放在“主人安全”和“任務使命”之後。
“問清楚了。”過了大約一刻鍾,在確定對方嘴裏已經不會有更具價值的情報後,托德轉身走到了杜桑德身邊。
“少爺,問清楚了。”他壓低聲音對杜桑德說道,“他們是一個叫恩裏科的混混的手下。恩裏科自己主要是搞人口販賣、放高利貸和走私活動的。”
杜桑德眨了眨眼睛,“需要馬上撤離麽?”在杜桑德心裏,能碰這些行當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刀口舔血的狠辣角色。他雖然很想看到正義被貫徹執行,但……如果正義的代價是自己、波琳娜和二十名護衛的性命,那就實在是有些不劃算了。
“一個黑幫而已。”托德露出了非常有自信的微笑,“他們的存在已經對您造成了威脅,同時,他們也用實際行動玷汙了貴族的榮譽。在保證您的安全的情況下,鏟除這個犯罪團夥也是我們的工作內容。”
稍遠處響起了湯姆的聲音,“少爺您如果不想看就算了,如果您有興趣,等會我們可以帶著您一起去行動地點看一看。”
杜桑德眨了眨眼睛,他開始有了些懷疑。
托德和湯姆這倆人……不會是因為之前扔石頭的事兒感覺自己失了麵子,所以在這兒憋著勁準備報複吧?
帝國貴族護衛們的報複……都這麽暴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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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街區外,一棟看起來格外不同的灰色石製兩層小樓裏,一群穿著皮衣的大漢正在酗酒。
深秋的紐薩爾天氣寒冷,好在工業區裏從來不缺熱力煤——如果有必要,砸開某個倒黴蛋工廠的大門搬就是了。
不過,單純的生火取暖哪有喝最烈的列格酒取暖來的舒服?這些從奧林走私來的烈酒,如果通過正規途徑銷售,那就隻有貴族們才消費的起。但作為上阿爾賓的走私商人之一,恩裏科老大每天都能喝上滿滿一瓶列格酒。
“這可是貴族老爺們才能享受到的好東西!”喝的開心了,恩裏科老大從自己的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沾著泥巴的舊皮靴猛地一腳踩在桌上,“咱們喝了這種酒,那咱們也就是貴族了!”
其他喝的醉醺醺的大漢們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然後開始互相恭維,“哦,我親愛的侯爵先生,您看起來可像個混蛋!”
“哈哈哈哈,伯爵先生,你的屁股比妓院裏的婊子更翹!”
汙言穢語和貴族稱號充滿了兩層小樓。酒精和汗臭味,啐在地上的口水混雜著煙草的刺鼻氣味混在一起,濃鬱的仿佛染給樓內的空氣都染上了顏色。
透明的窗戶外,秋風正在肆意吹過。
一群身穿黑衣,身材挺拔的人逐漸出現在了小樓周圍。他們身披鬥篷,腳踩馬靴,頭上帶著黑色的八角形帶簷帽子。胸口上,偶爾能看到有一道金光閃過。
他們逐漸控製了整個小樓周圍所有的製高點和道路,並且開始用毫不遮攔的冰冷眼光注視著小樓。
過了一刻鍾時間,隨著樓裏的氣氛到達高潮,黑衣人們也開始了行動。
除了看守道路的黑衣人以外,其他人紛紛從鬥篷下麵摸出了一根帶著壓力表的半人高的鐵管。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鐵管的安置和裝填工作,並且同時按動了鐵管底部的開關。
幾十個拳頭大小的鐵塊在高壓蒸汽噴射的驅動下,以肉眼幾乎難以追蹤到的速度噴射而出,然後砸爛了昂貴的吹泡平板玻璃。
房間裏的大漢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些砸爛了玻璃,並且順帶毀滅了一大片家具的金屬塊就一起迸發出了耀眼的火光,以及大片大片噴湧而出的金屬小球。
能讓這些“黑幫團夥”在上阿爾賓工業地帶橫行霸道的,除了肆無忌憚和凶猛狠厲的行事風格以外,同時還有他們身上一塊又一塊結實的、隆起的肌肉。
但現在……這些東西就像是一片已經泡了十幾天的莎草紙。在火藥爆炸推進下高速飛行的鋼珠麵前,一戳就破。
巨大的爆炸聲響徹了整個上阿爾賓地區。
而在小樓外大約二百約爾的地方圍觀的杜桑德,親眼看到了靠近自己這一側的窗戶裏,噴出了一大片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