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亦真亦假

  2010年8月24日，距離葡萄牙杯開賽還有12天時間。


  學校已經放假一個多月，陳劍豪以及方吳二人都已經結束了基本的葡語學習課程。九月中旬起，就要和陳瑾吾一起進入正式的文化課了。


  下學期應該不會和吳曦瓊分在同一個班級，陳劍豪對此有些鬱悶。對他而言，上學唯一的樂趣就是躲在後面偷瞄人家。不過瞄歸瞄，他倒也從沒有落實到行動上。這段時間以來，都只忙著訓練和比賽，已經很久沒和對方見過面。


  這天下午訓練完畢，肖龍濤約他到餐廳一聚，順便聊聊接下去參加葡萄牙杯——同時也是第一場正式職業比賽的感想。陳劍豪原本並不在意這件事情，因為上次採訪過後，也沒在網上看見有什麼人討論他，總有點自娛自樂的味道。不過一想起可以藉此機會和某人見面，也就應允了。於是他回到宿舍，早早地洗過澡，順便把頭髮擺弄了一番，便啟程前往。


  肖龍濤早就在上次的包間里等他。踏進餐廳，竟出乎意料地沒有響起熟悉的鋼琴旋律，陳劍豪稍顯失望地探頭看了看，果然沒見人影。他面無表情地往樓上走，沿途一位前台小姐問他來找誰，他也沒有答覆，只埋頭走著。


  「濤哥。」陳劍豪推開門，隨口打了聲招呼。


  「什麼濤哥……是我。」


  沒想到卻是吳曦瓊坐在裡面，她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玩手機。


  陳劍豪內心一陣欣喜，臉上卻依然全無表情。見肖龍濤沒在，就打量著對方道：「你怎麼在這？」


  「店是我家開的，我怎麼不能在這？」吳曦瓊頭也不抬地說，繼續玩手機。她穿著一條性感的超短裙，雙腿儘管藏在桌子底下，但還是能隱隱看到。


  「呵，穿成這樣，接客呢？」


  吳曦瓊白了他一眼，說：「只要我哥不在，就不懂得說人話了？」


  「過獎過獎。」陳劍豪嘿嘿一笑，徑自走到另一端的沙發坐下，又問：「濤哥哪去了？」


  「他的本子忘在家了，回家取去。」


  「哦。」


  兩人很少獨處，這下還關在同一個房間里，氣氛有些曖昧。陳劍豪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就沉默地坐著。表面上看來，他似乎對女人挺有一套，舉止自然，想說什麼說什麼，也不會害羞。但其實除了嘴賤調戲人家幾句，真要他正經起來，他還真不知該聊什麼好。


  自從踢球之後，遠離了家鄉那些小混混，陳劍豪的生活就一直過得很單調。私底下他也沒有多少特殊愛好，除了踢球，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所以平時閑聊的時候，他也沒多少談資，尤其是跟女人在一起，就更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女人喜歡的東西，他都不喜歡。而他喜歡的東西又很有限，運動？他對各種運動倒是很在行，乒乓球、撞球、羽毛球、籃球什麼的，大概都玩過。他也挺喜歡健身，只不過跟女人聊這些東西，好像互相也說不到一塊。而且時下除了足球，其它運動項目他也很少碰了。


  陳劍豪百無聊賴地左看看西看看，偶爾偷瞄一眼吳曦瓊。女孩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沒有他這個人似的。陳劍豪不得不掏出手機，打發一下時間。


  肖龍濤的網站他一直沒怎麼關注，只有在採訪他的時候，才上去看看網友的留言。不過有關他的帖子，瀏覽量都低得可以，根本沒幾個人關心一個只能在青訓混的球員，何況還是一支乙級球隊。


  最主要的是，此前他踢的比賽都沒能上電視，甚至連現場錄像都沒有，知名度打不開也很正常。所以陳劍豪後來就沒上過那個網站，他只關心自己，壓根兒不關心其他球員的動態。


  不過這會兒也沒有事做，陳劍豪就打開看看，一眼就看到了首頁的「董方卓進軍葡超，加盟升班馬波蒂莫嫩塞」。


  董方卓？那不是前些年被媒體吹得跟神一樣的中國球員？


  陳劍豪雖然不太關注新聞，但是有關董方卓的東西在國內常常聽人談起，不知不覺就記下了這個名字。


  事實上，陳劍豪的職業生涯跟董方卓有些類似，只是起點沒他那麼高而已。董方卓加盟曼聯之前，僅僅在足球圈內小有名氣，絕大部分球迷都不知道大連實德還有一個叫董方卓的前鋒，連大連本地人都對他知之甚少。這方面陳劍豪也差不多，從無人問津的業餘聯賽，直到成為博阿維斯塔一線隊主力球員，過程匆匆忙忙，卻倒是順風順水，兩人的發展軌跡大致相同。不過董方卓轉會曼聯之後，國內一下子轟動了，媒體甚至給他冠上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曼聯國王」的稱號。而陳劍豪直到現在都沒有獲得多少關注，只有一小部分博阿維斯塔的死忠球迷認識他，還有以前一起踢球的隊友罷了。


  但是相較起來，陳劍豪還是幸運的，在朋友和教練的關懷幫助下，很快就適應了這邊的生活。而董方卓儘管起點更高，從大連實德的替補，一躍成為曼聯的希望之星。但是登陸歐洲后，面對如此巨大的飛躍，卻讓一名19歲的毛腳小夥子，也失去了應有的平衡，甚至找不到適應落腳的心理平台。


  前四年裡，董方卓一直被租借在外，表現還算中規中矩。當他重新回到曼聯，真正進入到一線隊后，他的足球智商和情商，都無法支撐他在豪門球隊中站穩腳跟。在曼聯的豪門球隊中慘遭淘汰，對於董方卓來說，無疑是從雲端摔了下來。語言能力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儘管在他準備去曼聯之前，就已經在家鄉進行英語的補習。但是在歐洲生活中，董方卓內向、孤傲的性格，影響了他主動張口去說話，去衝破語言的關卡。因此後來從神壇跌入谷底，也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陳劍豪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了董方卓的身份中，但轉念一想，自己所在的球隊跟曼聯比起來，完全是天上地下。而且他在青訓待的這段時間裡，已經把最難的語言問題給克服了，應該不至於混成那個樣子。一開始他還不想來葡乙踢球，嫌級別太低了，如今才終於覺得，這個平台其實對他來說剛剛好，他相信自己可以遊刃有餘地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陳劍豪正出神地想著事情，一旁的吳曦瓊突然問：「陳劍豪，你多大了？」


  陳劍豪愣了一下，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意外。頓了頓，才說：「17了，你呢？」


  「哈哈，怎麼這麼小！」吳曦瓊指著自己道：「我屬羊的。」


  「那是多少？」陳劍豪掐指算了算，假裝驚訝道：「你31歲？」


  「會說話嗎？！我19！」


  「誰叫你賣關子……」陳劍豪看了她一眼，又假裝不經意地問：「你沒有男朋友吧？當初騙我說濤哥是你男朋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說到最後，還故意提高了語氣。


  吳曦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說：「哼，我跟每個男人都這麼說。」


  「哦？那是為什麼？」


  吳曦瓊淡淡地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聽著這一竿子打翻所有男性的陳詞濫調，陳劍豪也沒想反駁，直接下結論道：「看來真沒有男朋友。」


  「呵，你又知道？」


  陳劍豪略顯浮誇地說：「我可是很懂女人的。」


  「臭不要臉。」吳曦瓊柔聲罵道，就似在跟他撒嬌。說完，她好像覺得自己的語氣掌握得不妥，就又擺出了一副嚴肅的表情道：「你怎麼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先告訴你，本小姐並不是你想追就能追的。」


  陳劍豪撇過臉，把手貼在頭側一甩道：「拉倒吧你，誰說我想追你？」


  「諒你也沒這個膽子。」


  「少臭美了，老子交過的女朋友，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陳劍豪忽然覺得這牛皮吹得有些不靠譜，而且也不適合在女人面前提起，便改口道：「也沒那麼多了，反正是有過幾個。」


  「喲，沒看出你還是個情聖？」


  陳劍豪聽出了她的譏諷，倒也厚著臉皮道：「老子手段多著呢。怎麼？你也想試試？」


  吳曦瓊被逗樂了，笑道：「你這人還真是……為什麼我哥在的時候，你都不敢跟我說話？」


  「那是……」陳劍豪一時不知道該拿什麼理由搪塞，想了想，才說：「我又不傻，你敢在我家人面前說我壞話？」


  「有什麼不敢的？」吳曦瓊說，「就你這賤兮兮的樣子，我就是說你壞話，那也是實話來著。」


  「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你誰呀？」


  「用不著了解，你這人哪，從頭到腳都寫著一個『賤』字。任誰都能看出來。」


  「那敢情好，男人不賤女人不愛嘛。」


  「切！你要是正經點，沒準我還能考慮考慮。」


  「哈？」陳劍豪看著她，用一種亦真亦假的口吻說道：「話可不能亂說，說了是要負責的哦？」


  吳曦瓊移開了視線，似乎沉下了臉。沉默好幾秒后，才說：「我不交男朋友。」


  「是嘛？我怎麼看著不像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