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代價
重陽宮后，玉虛洞前。
青松林畔，兩人相隔丈余，遙遙站立。
此時王禪身旁早已是堆滿了金銀銅鐵鉛五色輪子。
金輪法王看著王禪，臉色凝重。他收回五輪護身，再不敢擲出攻敵。
只見五隻輪子輕重大小、顏色形狀各各不同，或生尖刺，或起稜角，組成五道光環，在他身周滾來滾去，聲勢倒也驚人，只是配合上滿地的金輪，讓人看起來總有種在看雜耍的既視感。
「法王這是在表演雜耍嗎？」王禪看著金輪法王，輕笑道。
金輪法仔細端詳著王禪，他看得很仔細。眼前這張笑臉慢慢與當年歸雲庄英雄大會上那張瘋狂、執拗的臉龐重疊在了一起，他長嘆一聲，對於王禪能夠有今日的造詣，他絲毫不感到奇怪。
不過他自信無論王禪強到何種程度，也不可能贏得了如今的自己。
金輪法王右手一伸，將五輪插回腰間，目光平靜的看著王禪。
密宗金剛宗有一種至高無上的護法神功，名曰「龍象般若功」。
這「龍象般若功」共分十二層，第一層功夫十分淺易，縱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傳授，一二年中即能練就。第二層比第一層加深一倍，需時三四年。
第三層又比第二層加深一倍，需時七八年。如此成倍遞增，越是往後，越難進展。待到第五層后，欲再練深一層，往往便須三十年以上的苦功。密宗一門，高僧奇土歷代輩出，但這一十三層「龍象般若功」卻從未有一人練到十層以上。
這功夫循序漸進，本來絕無不能練成之理。若有人得享數千歲高齡，最終必臻第十三層境界，只是人壽有限，密宗中的高僧修土欲在天年終了之前練到第七層、第八層，便非得躁進不可，這一來，往往陷入了欲速不達的大危境。北宋年間，藏邊曾有一位高僧練到了第九層，繼續勇猛精進，待練到第十層時，心魔驟起，無法自制，終於狂舞七日七夜，自絕經脈而死。
那日歸雲庄英雄大會鎩羽而歸之後，金輪法王獨自一人逃回蒙古，潛行修鍊「龍象般若功」。
而金輪法王確實是個不世出的奇才，潛修苦學下，進境奇速，不過三年時間便已經練到了第五層。可他仍嫌不夠快，就在這時，一個和尚忽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在其點撥之下，金輪法王竟是在短短一年時間內，連破五層難關，此時已到第十層的境界，當真是震古鑠今，雖不能說後無來者，卻確已前無古人。據那「龍象般若經」言道，此時每一掌擊出，均具十龍十象的大力。
直到此時，瓶頸才再次出現。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修鍊，都無法突破。但他自信十層的「龍象般若功」也已經是天下無敵手，即令練到第十一層，也已多餘。
於是便是按照那和尚的囑託出山幫助蒙古大軍南征，其後又被吩咐幫助甄志丙一舉拿下全真教，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自我出山之後，你是第一個見到我神功的人，就算是死，你也應該感到自豪了。」金輪法王抬頭看了王禪一眼，猛地一拳轟出。
毫無花哨可言，因為走得本就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他這一拳擊出，力近千斤，雖不能說真有龍象的大力，卻也決非血肉之軀所能抵擋。
而王禪面無表情，舉起右拳，同樣往前揮出。
以拳對拳。
兩人拳鋒尚未相觸，空氣之中就已發出劈劈拍拍的輕微爆裂之聲。
轟！
一大一小兩隻拳頭狠狠轟在了一起。
餘力所及，只震得地下塵土飛揚，沙石激蕩。
金輪法王只覺右手一陣劇痛傳來，
這一拳彷彿轟在鋼板上一般。他震驚地看著王禪，心裡不信邪，又是一拳轟出。
王禪也跟著回了一拳。
這一次，金輪法王非但沒有轟碎王禪，自己反而是後退了數步，這才站穩身形。
「你要是還想活命的話，就停止這些無謂的攻擊。」王禪看著金輪法王，忽然開口說道。
而金輪法王顯然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見他一邊大聲狂吼，一邊朝著王禪繼續發動更為猛烈的攻勢。
「你要是能夠做到的話，就儘管來就是了。」
如雷般的怒吼聲不斷響起，猛烈的拳風撕裂空氣，四周無數巨木倒下，地上沙石激蕩，塵土飛揚。
王禪猶如暴風雨中的小船，不斷上下起伏，卻始終沒有傾覆。
他看著金輪法王，平靜的目光中，（ www.uukashu )帶著一絲憐憫。耳邊呼嘯的拳風漸漸弱了下去，就連怒吼聲也是慢慢低了下去。
金輪法王忽然感到累了，這種感覺他已經多年不曾體會到。
他雙拳揮著揮著，慢慢停了下來。
看著乾枯的雙手，他眼中滿是驚駭，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這是怎麼回事！」金輪法王失聲喊道。
只見他頭髮變得花白，身上皮膚瞬間枯萎，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便由一個精壯的中年，直接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
「這就是透支生命的代價。」
王禪看著金輪法王，漠然道：「你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將『龍象般若功』練到如今這個地步，靠的就是透支自身生命。先前的你就如這棵大樹，外表看似健康，實際上裡頭早已被掏空。」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被金輪法王轟成兩截的斷木，接著開口道：「原本你如果不過度使用『龍象般諾功』或許還能得個善終，而如今生命力耗盡，回天乏術。」
「我好奇的是究竟誰將這種狠毒的功法傳給你？是歡喜寺的那個僧王嗎？」
以金輪法王的資質，原本按部就班的修鍊在有生之年同樣能夠達到第十層境界。如今他運用透支生命力的法門，在短短一年時間內便將「龍象般若功」練至第十層，此時的他身體早就已經被掏空。而這才是他之後無論如何練都無法寸進的真正原因。
無論是能夠讓甄志丙再次長齣子孫根的功法，還是金輪法王修鍊的這個透支生命力的法門，完全就是魔功，王禪很難想象這些都出自一個和尚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