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井外的風景
寧道奇忽然看到了這麼一副景象。
小橋流水,炊煙人家。
宛若世外桃源一般,正是他一直嚮往憧憬之地。
他畢竟是道門宗師,眼前的景象並沒有讓其迷失,他輕咬舌尖,靈台清明,瞬間清醒了過來。
現實中,寧道奇周身的空間由於縱橫的劍氣竟然都有些扭曲起來,視線之內儘是耀眼的劍光。
「這是……」
看著周身的劍氣,寧道奇臉上滿是震撼,可他現在根本來不及思考更為深沉的東西,只見他長嘯一聲,整個身子像是變成了一片羽毛,飄然遠去。
在眾人眼中,一道白影在交錯縱橫的劍氣中飄然穿梭,每每以毫釐之差避開致命的攻擊,真是神奇,至教人不敢相信,但這確實是事實。
只有寧道奇自己知道,他現在所處的處境是有多麼的惡劣,他的身法雖妙絕天下,頗有乘雲御風的味道,可卻始終沒能離開劍氣的包圍。甚至根本是在原地踏步,直到那一道道凜冽的劍氣再次將他逼回原地之時。
寧道奇眼中露出一抹決絕,身後露出一道鯤鵬虛影,竟是直接往外衝去。
白光之中,劍氣在不斷切割著那那道鯤鵬虛影。
殷紅的血花在黑夜之中綻放。
最終,寧道奇靠著極限的速度,與無比深厚的內功,硬生生從劍網中沖了出來。
只是此時的他渾身浴血,再無半絲先前的瀟洒飄然之意。
幾道嚴重的劍氣甚至是貫穿了他的身子,鮮血仍在泂泂流出,索性他避開了要害。
由於失血過多,寧道奇臉色蒼白,只是他的那雙眼睛卻仍是那麼的明亮。
「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這個中原第一高手並沒有因為戰敗而氣餒,反而是長笑一聲,大聲道:「王居士這一劍當得上是天下第一劍,與之相比,『慈航劍典』又算得了什麼。道奇直至今日方知自己不過只是那隻井裡的青蛙而已,從未想過去看看井外的世界。竟然還愚蠢地以為所有人都該和自己一樣。」
王禪抬頭看著寧道奇,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之色。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寧道奇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突破,大道至簡,至易數起於一而終於九。寧道奇的「散手八撲」雖可變化無窮,歸根究底仍不出八種精義,否則也不會被他名之為八撲。
可就在這時,王禪在寧道奇眼中看到了第九種變化。
「我寧道奇在這世間最後一次出手,不為別人,只為我自己!」
「我想看看井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風光,還望王居士成全。」
寧道奇緩緩伸出右手,他的手緩慢而穩定,每一分每一寸的移動保持在同一速度下。要知道速度均衡不變這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人的動作能大體保持某一速度已非常難得。
要知任何動作是由無數動作串連而成,動作與動作間怎都有點快慢輕重之分,而組成寧道奇探手的連串動作,每一個動作均像前一個動作的重複,這本身就是一種令人難以相信的奇迹。
在場眾人也只有王禪能看出其中的玄妙,只見他右手緊了緊手中的絕世好劍,雙目異光大盛,死死看著寧道奇。
寧道奇探手的動作直若與天地,和其背後永遠隱藏著更深層次的本體結合為一,本身充滿恆常不變中千變萬法的味道。沒有絲毫空隙破綻可尋,更使人感到隨他這起手式而來的第九撲,必是驚天地泣鬼神,沒有開始沒有終結。
武功至此已達鬼神莫測的層次。
是為超凡。
當寧道奇右手徹底伸出時,他整個人的氣勢也隨之攀上了頂峰。
躍馬橋再非先前的躍馬橋,而是充滿著死寂之意,寧道奇右手朝天伸出,天地的生機、死氣全集中到他的手上,天上星月立即黯然失色。這感覺奇怪詭異至極點,難以解釋,不能形容。
觀戰的一眾江湖人士再也看不到寧道奇,所見是一道黑白交錯的光芒破空而去,橫過兩丈空間,直擊王禪。
這道黑白交錯的真氣沒帶起任何破風聲,不覺半點殺氣,可是身在躍馬橋上的王禪,卻清晰的感受到這道真氣籠天罩地,除了硬拼一途外,再無另一選擇。
他雙眼精光一閃而過,在這最為關鍵的一刻竟是將手中絕世好劍插入石橋之中,將金鐘罩運轉到極限,整個人化作黃金戰神,一拳朝前揮了出去。
轟!
蘊含些許許實、身死之意的真意勁氣就這麼狠狠撞在了王禪身上。
黑白之氣,在一片金芒之中交錯,糾纏……
最後化作最深沉的灰。
「噗!」王禪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而身為天下武學三大宗師之一的寧道奇在揮出他人生最後一掌之後,全身經脈盡斷,含笑而死。
王禪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年歲過百的老者,臉上無喜無悲。
就在這時,他心有所感,忽然抬起頭,目光投往前方一座房舍頂上。
只見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飾素淡雅麗,臉龐深藏在重紗之內的女子正迎風而立面對著他。
她的身形婀娜修長,頭結高髻,縱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來的高雅風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態,便有種令人觀賞不盡的感覺,又充盈著極度含蓄的誘惑意味。這種感覺王禪曾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看到過。
「『陰后』祝玉妍?」王禪開口道。
「你就是王禪?」
一股有如針刺般的聲響忽然在王禪耳鼓內響起。
房頂上的祝玉妍驀地消沒不見,再次出現時,已然站在躍馬橋頭。
「當日婠婠問你的事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祝玉妍淡淡開口道,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我可以把這當成是你的請求嗎?」王禪嘴角微微揚起,輕笑道。
祝玉妍一愣,眉頭微微皺起,冷聲道:「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王禪看著祝玉妍,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可在我眼裡,過分的要求就是威脅,而我從不接受威脅。」
話音剛落,王禪耳內同時響起呼呼風暴的狂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