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死？
「哦？這是個什麼說法？」
劉楓敲了敲桌子：「我們老家那裡，有這麼一個故事，從前的一位地主無惡不作，導致天怒人怨，家中親人接連莫名其妙地死去，最終只剩下他和一對兒女，眼看著女兒也病倒，他幾欲崩潰，這時候一個老道和他說，你惡事做多了，就是死後十八層地獄都容不下你，親人的死是上天對他懲罰，也要他嘗嘗家破人亡的味道，而想要挽救，唯有取得鎮上所有人的寬恕。於是這一日，他當著全鎮人的面，用刀將自己的身體貫穿九次，最後殘留一口氣，還把萬貫家財全部捐出，所有人動容，都原諒了他，而看到女兒病好，他才咽氣。從此在我們那裡，九刀之歉便代表著最高的誠意，無論你做了什麼錯事，只要敢於實行此刑，都會被原諒。」
馮越笑飲一口酒，盯著劉楓：「那你現在的意思是？」
「我以故鄉最高的致歉方式，來償還小六所犯下的錯誤，您看如何？」
「你是聾子嗎？沒聽我說的，千刀萬剮也贖不了罪，切自己九刀就想把事情揭過，沒門！」不等馮越回答，趙勾第一個不幹。
馮越把玩著手裡的酒杯，止住了趙勾，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劉楓，最終化為了一嘆：「就照你所說的辦，九刀之歉后，這事兩清。」
「大哥，小月的事怎麼能這麼就算了？」趙勾急了。
馮越沒有說話，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徘徊，片刻，趙勾的氣勢下降到極致，只得低沉地說道：「就照大哥您說的辦。」
當事人同意，在馮越的示意之下，站於他身後的一人馬上要出門尋刀，劉楓卻止住了他，笑道：「東西自會有人送來。」
劉楓話音剛落，便有敲門聲傳來，道了一聲請進，房門被推開，正是剛才領路的服務員撐著托盤進來，其上正擺著一瓶白酒，還有一把長約五尺的唐刀安靜地展露鋒銳。
劉楓取出錢袋丟出，換過來托盤，拿起白酒對著馮越笑道：「這一瓶酒，也是道歉的一部分，我幹了，你們隨意。」
馮越眼睛一眯，越來越覺得這林巡的可怕，如果此人不能為己所用，絕不能留於世上。
看著劉楓將一斤的白酒一飲而盡，未有半分停歇，如若不是那濃烈的酒香味逸散，在場幾人都要以為那是開水，當下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縱使是看劉楓不順眼的趙勾，都能看出劉楓的誠意。
飲畢，劉楓拿起唐刀，笑道：「這九刀之歉，乃是雙腿各兩刀，左臂兩刀，加上胸膛兩刀腹部一刀，正好九刀，執行者須刀穿血肉，再見鋼鐵，方才合格，就像這樣……」
劉楓說著，出人意料地猛然舉刀扎穿自己的右腿，因為刀刃刺入速度過快，鮮血根本沒有機會流出，眾人甚至只見到刀從大腿內側進入，由外側出現之時，刀上還閃爍著光芒，未曾沾上一絲一毫的紅色。
劉楓的速度太快，加上之前說話的語氣就像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有人想到他會說刺就刺，等反應過來，第一刀就已經結束了。
眾人包括還未退出去的服務員皆是一驚，看到那乾淨的刀刃，都要以為劉楓是在變戲法，然而劉楓接下來的動作告訴了他們這一切都是實打實沒有半分水分的，只見他又快速抽出唐刀，再次扎穿自己的右腿小腿，而這個時候，大腿上的傷口才有鮮紅涓涓流出，將白色的西褲染出一朵嬌艷。
「這是第二刀，接下來是第三刀。」劉楓笑著說道，轉瞬又在自己的左腿上紮上了一刀，在常人看來難以忍受的疼痛，放在他身上卻不能讓他的笑容有分毫的改變，彷彿扎自己九刀不過是吃飯喝水一般簡單的事情。
「第四刀。」至此兩條西褲皆被染紅。
「第五刀、第六刀。」左臂連續兩刀，連接成一個豁大的口子，嚇得服務員呆若木雞。
「第七刀。」唐刀正入腹部中央，即便是到這個時候，他都沒有皺過眉頭。
「第八刀。」劉楓移刀至右胸，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將刀刃往前一送，利器刺穿血肉的聲音傳來，這一回，同樣沒有鮮血率先流出。
劉楓抽刀正打算再給右胸一刀，在一旁剛回過神來的趙勾看著那可怕的笑容，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怒火，他吼了一聲：「扎哪裡都你說了算？你是給誰賠罪啊？」
「哦？」劉楓有趣地看他，「那這最後一刀，你讓我扎哪裡就扎哪裡。」
「扎這裡，你敢么？」趙勾挑釁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胸，那裡正是心臟的位置，以這時代的醫學技術，那裡受傷，跟死亡基本沒有多大區別了。
劉楓依舊笑著，在趙勾詫異的目光之中點點頭：「如你所願，看好了。」
說著他抬起右手，不過這一回他可沒有之前的那般毫不猶豫，經過了片刻的醞釀，最終猛然用力，唐刀瞬間接觸皮膚深入，刺穿後背之後又飛速抽出，這過程快的只要一眨眼就可能忽略，但是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片刻的時間，恰恰就是心臟跳動一次的間隔。
別人以為劉楓在醞釀，其實他在調整心跳頻率，趁著心臟跳動收縮的瞬間將刀刺入，在它落下恢復原狀之前又馬上抽回，如此就形成了一個錯覺，他扎穿了自己的心臟！
「第九刀。」劉楓握著唐刀，淡淡地說著，不僅笑容如舊，還取下托盤放著的一塊手巾，輕輕地擦拭著沾染血珠的刀刃。
不說服務員，就連馮越這種老江湖都不由動容，敢對自己狠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能若無其事地對自己這麼狠的，他生平第一次見，要知道剛才那一刀，只要有稍微一絲的偏差，都躲不了命喪黃泉的下場，而眼前這個在他眼裡正到最好年紀的男人，卻有勇氣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來這麼一下！
看著渾身鮮血卻依舊談笑風生的劉楓，馮越終於明白，自己洪幫為何會從以前就被興幫壓過不止一頭，這其中不是黎耀領導有方，而是他御下有道，身旁有一個多智近妖同時視生死如無物的林巡，就足以讓他立於不敗之地。
「好好好！」馮越連說三個好，就是敵人，他也不得不對劉楓另眼相加。
「既然九刀之歉已了，那麼我就不久留了，下次再回請馮爺。」劉楓抱拳一笑，作勢要走。
馮越身後兩人卻是快他一步擋住房門，那般意圖，無需言明。
劉楓回頭，歪著頭問道：「馮爺這是何故？」
「你說，我會放任一個如此可怕的人回去嗎？興幫沒有黎耀，我還會有所顧忌，但是興幫沒有了你，我卻可以高枕無憂！」馮越笑著飲了杯酒，「如果你肯過來幫我，待吞併興幫之後，五年任期結束，我保舉你坐我的位置，更可以讓你也成為公董局董事。」
劉楓坐到原本的位置，笑容和語氣都未曾有一絲改變：「馮爺好手段，只是可惜，我先遇到的黎哥。」
馮越目光馬上一寒：「我本愛才，但是你不能為我所用，那就沒有必要活下來。」
聽得馮越如此說，在旁的趙勾即刻欺身上前，他本身材魁梧，速度不快，但是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卻足以忽略這個問題，趙勾從腰間抽出一把砍刀便是狠劈而下，劉楓來不及躲開就被劈成了兩半，然而不等他詫異，就看到服務員驚懼的表情，他瞬間明白了些什麼，低頭看看自己的右胸，那裡正有一把唐刀將他貫穿。
不過劉楓並沒有使用任何技能，就是單純的攻擊，只能讓趙勾的生命值下降一些罷了，所造成的更多只是一個威懾的作用罷了。在這裡必須要說的是，第二副本的世界系統剝奪了軀體強度這個數值，所有人都是赤裸裸的拼殺，在這裡，你更容易死亡，當然，也更容易享受到殺戮的快感。
「可惜，虎落平陽，卻依舊不是喪家之犬能欺的。」劉楓抽出唐刀，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笑著看向馮越，「馮爺對我的誠意，可還有懷疑？」
就剛才一刀，劉楓如果連刺的是趙勾左胸，足以直接將他的心臟擊成碎片，但是那時受傷了的自己，所要面對的就是在旁包間的幾十人，他沒有把握安然離開。
馮越靜靜地看著他：「我十五歲出道，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有什麼沒見過？」
「那馮爺會認為，我一個人敢於來這裡赴宴，就沒有做好準備，相信我，下一次出手，會有人死，而且，我不敢保證死的人會是哪個。」
「好大的口氣。」馮越眼中閃過冷芒，死死地盯著劉楓。
劉楓還是保持著笑容與他對峙，兩人間氣氛微妙，一個氣勢微弱，一個氣勢駭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凌人的氣勢卻開始轉弱，而微弱氣勢卻依舊穩如泰山，就像一葉小舟在驚濤之中，無論風浪如何激烈，都是差上那麼一絲一毫才能將之吞噬。
一番無言的交鋒，兩人之間的氣勢終於開始緩和，最後還是馮越率先開口：「你走罷。」
「多謝馮爺高抬貴手。」劉楓給了馮越一個台階后再度轉身。
守門兩人見這可怕的傢伙走來，不由自主讓開身軀，就這般獃獃地目送著那渾身染血、走路還一瘸一拐的柔和男子融入外界的喧囂之中，龍涎閣的食客們沒一個知道，就在剛才，這裡上演了比舞台上單刀赴會這出京劇還要精彩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