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愛與不愛
楓御星楓臨城。
昔日這座玩家所談之變色的城市，此刻卻是滿地的斷壁殘垣，處處是凄慘嚎叫與槍械嘶鳴，重甲轟擊、房屋倒塌聲聲不絕於耳，鋼鐵築造的街道已然被戰火燎化，露出其中斷裂的各色電線與管道，又一座的能量反應爐在其中爆炸，激蕩起漫天煙塵的同時，也埋葬了無數鮮活的生命。
金碧輝煌的城主府，同時也是星主府，早已經不負曾經的奪目驚詫，數百十米高的各異機甲將之團團圍住，手中能量武器醞釀出致命的光芒，如果有明眼人在此都要驚呼出聲，這清一色的曠世上品機甲平素難得一見，如今卻是如此不值錢地成排出動。之所以說不值錢，那是因為，在這其中，甚至還有曠世極品的機體，甚至為首的一台黃白相間的機甲，造型低調卻是足有曠世絕品的等階，這，已然是玩家所能擁有的最高品階，天下能與之爭鋒的，不足雙手之數。
星主府的中央廣場之中，幾乎也是同樣的陣容，無數星空修士密密麻麻地圍成一圈，每人都手持武器嚴陣以待，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必然第一時間暴起。然而就是人多勢眾，他們的臉上也都是嚴峻謹慎的表情，而他們的目光集中之處，也是包圍圈最中央的位置，一個黑衣男子正半跪於地，頭髮散亂，瞳孔渙散，全無鬥志。
就是這麼個人，讓他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縱然他的懷裡還抱著一個灰白衣裙的嬌小女子，他那赫赫凶名所帶來的威懾都足以讓他們不敢越雷池半步。
只因，他是劉楓！
蒼宇世界現今明面上的第一星修，同時也是人盡皆知的魔頭，殘暴狠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惹得天怒人怨，生靈塗炭。
弒友殺親，娼妻食子。
只需短短八字，便足以道盡此人的喪盡天良。
無人敢動，或許說，無人想做第一個死者！
為首機甲頭部的雙眼部位斜射出一道接引光芒，一個身影在這之中緩緩浮現，待的耀眼奪目盡數散去，便可見來人的面貌，劍眉星目，俊秀臉龐帶著淺淺笑意，黑髮披肩，頭上兩耳和身著的漢服後面一條長長的狼尾都在證明他的身份，曠世絕品機甲和狼靈種族，蒼宇之中唯有一人，正是當今的翰天四公子之首——邵峰！
看得邵峰前來，所有星修都不自覺地分開一條大道，眼露景仰，態度恭敬。
邵峰微笑致意，一步踏出，下一刻，卻已經與劉楓相距咫尺，看著眼前此人，他仰天一嘆，再度低頭，眼裡已滿是狠決。
「劉楓，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嵌碎片，殺萬修，戮九星，勾結魔教，私自克隆改造人，任意一條，都是死罪，聯邦，已經容不下你了。如果你現在自刎，我顧念舊意，還能保你家族血脈不滅。」
對這腦殘的勸降之語充耳不聞，劉楓只是獃獃地看著懷中人，黑直秀髮還是如綢的絲滑，精緻的臉龐還有著稚嫩的清純，那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散發著凋零的死寂，粉紅的雙唇血色還未褪去，如果不是雪白連衣裙上那朵刺眼的紅色，就像她只是如同往常的嬌憨熟睡。
劉楓冷酷無情的雙眼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和，與他那表情有著無比的相悖。他嘴巴微微張了張，最後只剩下瘋狂的咆哮：「你這個狠毒的女人，這是要我死都無法還清對你的虧欠！只是你大錯特錯，你救下的，是我這樣的人渣，他永遠都不會有良知殘存！」
歇斯底里的怒罵，腦海之中卻是浮現出兩人相處的一幕幕，初見時的互相提防拘謹，相戀時對禁忌的恐慌，短暫的美好之後是卻他喪心病狂地強行佔有，更有為了自己的權勢而將她餵了葯送與他人強暴的狼心狗肺，甚至在不久之前，還當著她的面親手殺死她的父母，想著那時自己沾染的滿手血腥，劉楓看著懷中女孩甜美柔和的臉龐，突然放聲狂笑。
邵峰靜靜看他癲狂，沒有出聲打擾，唯有看到場中那人抱著一具屍體慢慢朝自己走來之時，眼裡才有了一閃而過的緊張神色。
見劉楓行進，擋路之人紛紛自發地後退讓路，臉上盡皆是驚懼，數百人被一個人嚇得如此膽戰心驚，這一幕是何等的可笑，但是現實如此，無人敢去挑釁這個明顯已經沒有多少理智的瘋子。
話都沒說就被震懾地不敢動彈，這讓邵峰無比的難受，他抬了抬手，輕輕揮動，這已然是進攻的訊號。
身邊人會意，馬上喊了一聲：「殺！」
伴隨著他話落，無數有形無形的能量子彈從四面八方射擊而來，例無虛發的盡皆命中那個緩緩前行的男人，只是伴隨著他身體周遭空間的扭曲閃動，一切子彈都消弭無蹤。
開槍的信號一傳遞，加上有人帶頭前沖，所有人都壓下恐懼湧向劉楓，妄圖以人海優勢將這暴虐帝王趕下神壇。
隨著一道清風拂過，時間好像就此停止，數百星修還保持著或前進或攻擊的狀態，而那個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男人，卻依舊在緩步行進。
風吹動邵峰黑長的髮絲，讓得他的衣袍飄飛，瞳孔也隨之一縮。
劉楓還在走著，當他來到第一個擋路者的身前之時，那人便如同斷線的木偶一般直直癱倒，而這一倒下，便如多米諾骨牌一般，不說場中修士效仿，就是十里之外的狙擊手，也紛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現今，除了劉楓和邵峰兩人，已再無他人站著。
「不過湮滅一階就能領悟這極殺領域，你果然是天縱奇才，可惜，你走了太多的錯路，吞噬魔劍，碎片入體，侵食惡魂，導致神智被毀，變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切禁忌之事你都敢於嘗試，只是，用如此手段得來的權勢，終究無法長久。」
劉楓在背對著邵峰，回頭看他一眼，只有淡淡一句話：「很高興，這世上我還有同類。」
「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也應該嘗嘗，所以，我不會殺你。」
邵峰對上劉楓的目光，驀然一笑：「只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似是為了應證邵峰的話一般，虛空之中三個人影在他身後浮現，撕裂空間，這正是湮滅的標誌手段！
「聯邦對你的重視程度，遠遠超乎你的想象。」
「三個湮滅八階的供奉？果然看得起我！」劉楓目光掃過那三人，轉過身體，微微一笑。此刻他平凡普通的臉上展露的笑容就如同一個大男孩般乾淨陽光
「哼，老夫倒想好好會一會這傳說中的人物。」三個供奉之中為首的一個武仙不苟言笑地道。
「如你所願。」
劉楓保持笑容，左手抱住屍體沒有絲毫放鬆，右手卻是憑空出現一把通體黝黑樸實無華的寬刃劍，身形閃動之間，似乎人還原地，但實際上，卻與武仙之間有了不下十回合的交鋒。
許久，兩人原來位置的虛影終究凝實，那武仙站定與兩旁之人對了眼色，三人便是齊齊朝劉楓發難。
縱然以湮滅八階壓制，武仙都無法在劉楓身上討得半分好處！
面對三人快若極致的突襲，劉楓卻是不以為意的表情，右手之劍消失無形，緩緩放置在胸口之上，兀然往前一送，直接穿透自己的胸腔。
「啟天禁法！？」三人見的劉楓這自殺般的動作，紛紛驚叫出一個充滿誘惑和死亡的名字。
三人駭然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劉楓卻是淡然一笑，身後有一台機體慢慢清晰，黑白紅三色相互交錯的燴彩，如人般稜角分明的修長四肢，背後兩片透明淡薄的羽翼眨動，晶瑩剔透清新奪目。這台伴隨劉楓闖蕩蒼宇的機甲投射接引光芒，將他全身覆蓋，下一刻，便是出現在了駕駛室之中。
劉楓嘴角鮮血滑落，卻是咧開了暢快的笑容，他低頭看著那張精緻的臉龐，眼神終於有了片刻的溫柔，他緊了緊手臂，似乎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低聲地呢喃著：「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這四人，就是見證！」
三個供奉看得劉楓進入機體，卻也沒有阻止的意思，進了宇宙又能如何，這顆星球之外，已布天羅地網，他，插翅難逃！
然而他們面前的機體卻是渾身光芒大放，扇動的羽翼也驟然大張，如同鳥類死亡之前最後的振翅撲騰，一股暴戾的氣息席捲，彷彿要將一切都消湮殆盡。
自爆，他要自爆，不是星修本身自爆，而是與自己長久蘊養血脈相連的機體一起自爆，那般威力，絕對不是一加一這樣簡單！
湮滅修為自爆就足以毀滅一顆星球，而面對這人機最後的瘋狂，三位聯邦的供奉卻是一臉的如常，他們右手伸出，掌中各有一片輕薄的玻璃碎片似的晶體靜靜躺著，仔細看來，三人手中碎塊，足可以拼成一塊碗口大的圓形。
「劉楓，我跟了你這麼久，又豈會不知道你行事風格，寧死不從，死亦不忘殺人，自爆，早在意料之中。」
走進三個湮滅仙人利用曠世絕品星寶布下的防禦結界，邵峰有了算無遺策的笑容。
然而駕駛室之中，劉楓嘴巴與懷中女孩的粉嫩櫻唇分開，同樣笑道：「你了解我，我又豈不了解你？我一直讓天霖以曠世絕品的品階面世，你們又豈能知道，它早突破了史詩的禁錮，只是當世，無人能讓我盡出全力罷了。」
狂猛氣息到了極致，終於如同煙花掙脫禁錮炸裂出漫天的璀璨，這連恆星爆炸都無法企及的力量彷彿要撕裂毀滅一切，區區星寶布置的結界，只如怒潮之中的一葉扁舟，瞬間就被衝擊覆滅。
為首的武仙全身蒸發真正步向湮滅之際，臉上滿是頓悟之後的悔然：「這滅世的力量，是史詩機甲！」
爆炸席捲毀滅了星球，撕裂扭曲了大片空間，原本的生機黯然不復存在，唯有一片裂光黑洞在宣示無邊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虛空之中，只剩下一個沒有半分感情的女聲平鋪直陳：「你當真要如此？縱使他有再多的苦衷又能如何？為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男人，用去莫老給予的擇天之石，放棄自己千辛萬苦得到的一切，這，值得嗎？」
沉默是暫時的回應，許久之後，終於有另一個空靈的聲音悠然響起——
「沒有值與不值，只有愛與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