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南疆九黎
絕望、死亡的氣息籠罩住白衣,厲闕賦的雙鐧動了,他使的是瘟神五斬中第一式瘟神降世,他是戾氣的化身,能徹底摧毀白衣的身體命脈,他的瘟神五斬是極端邪功,無相功修鍊尚短,根本無法進行複製。
白衣精神、靈魂、意志三合歸一,不過先天境,皆為凡間的螻蟻,白衣不信邪,他寧願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想要攀登武道的極致,就要和天地爭鬥,小小的瘟神算什麼。
白衣使天山折梅手,施展運字決,將北冥真氣從周身毛孔釋放,形成能融匯吞噬一切非實體傷害的罡氣,他要強行吸食厲闕賦的戾氣。
無相功模模擬氣修鍊和運行的方式是先天境界才能初窺的神通,他根本不能駕馭,但他抱著拚死的決心,他不介意豁出生命,倘若擋不住瘟神五斬的第一式,那麼第二式、第三式就會要掉他的命。
他渾身竄起跳躍的赤色火焰,那是天地間陰陽交匯的焰種,是至尊純陽和唯我獨尊功結合的第一階段,純陽至陰的道家赤昧真火。他將所有招式都融匯到折梅手中,一掌朝厲闕賦拍去。
掌勁只有前進的一道,實則無窮無盡,雜糅著他所有的劍招和掌勁,若論威猛,毫不遜色降龍十八掌,折梅手能糅雜天下間的武功招式,他閱歷尚淺,根本不能釋放出折梅手移山倒海的威力。
他接住瘟神五斬第一斬。
冰冷的雨水嘩嘩落下,天地間電閃雷鳴,猩紅的鮮血順著白衣的嘴角流下,森林被戾氣腐蝕殆盡,無形的氣勁掀飛古樹,天地間一片狼藉。白衣咬破舌尖保持著最後的一絲清醒,他的意志不能被擊垮,他要繼續戰鬥。
道昧真火漸漸蛻變成橙色,陰陽焰種的威力愈來愈強,白衣渾然不覺,北冥螺勁吞噬的戾氣如瘟疫般破壞著他的身體機能,木輪勁瘋狂的高荷運載,修補著他受損的身體。
他能清晰感知那股戾氣將他的力量剝離體外,他越來越虛弱,他不能倒下,他不能被厲闕賦擊垮,他要用天山六陽掌的陰陽勁迎接厲闕賦的第二斬。
厲闕賦如同尊瘟神,雙鐧纏繞的戾氣似要燃燒起來,他將直接使出第四斬紙船明燭照天燒,瘟疫將化為天照地獄火,燒盡世間的一切,他不信眼前的男子能活過這驚天地、泣鬼神的招術。
先天境的高手都要費力抵擋地獄來的瘟疫火源,白衣將要如何抵擋?他凝視漆黑跳躍著的瘟疫氣息,好似一朵朵燃燒著的黑玫瑰,厲闕賦使鐧的手法很詭異,他像摺疊著一隻紙船,又似點燃一隻蠟燭。
紙船明燭照天燒,他知道此招能將自己的身體擊垮,能將他化為宇宙間的顆粒,不,我不能死,他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他要努力感悟天地陰陽奧妙。
巫行雲將天山六陽掌精髓交給他,並傳授給他三掌,巫行雲說陰陽二氣變幻莫測,六陽掌需自己領悟,倘若借住她的掌法,將永遠不能攀登新的高峰。白衣將腦海中的陽歌天鈞、陽春白雪、陽關三疊全都遺忘,他藉助五輪勁感知宇宙的陰陽,領悟出屬於自己的第一掌來。
禍盈業滿,否極陽回,他的第一掌叫否極陽回,他將其理解為陰神極致的陽神,至陰的極致為純陽,唯我獨尊功和純陽至尊功結合的道昧真火圍繞著他,北冥螺勁吐息的真罡覆蓋四周,他要用無相功和否極陽回和瘟神殊死一搏。
紙船明燭照天燒,多麼美妙的招術,他將用無相功模擬厲闕賦的這招、模擬他真氣修鍊和運行的方式,他的身體隨時可能崩潰瓦解,徹底死亡,他沒有恐懼,他有直面死的勇氣,迎來生的希望。
白衣神智開始迷糊,他努力保持清醒,否極陽回朝厲闕賦打出,掌勁形成尊火神,持十方神兵咆哮、怒吼,朝厲闕賦的頭頸砍去,厲闕賦渾身的瘟疫根源燃燒著,虛空隱約塌陷。
他甚至沒有力氣慘叫,北冥吐息的真罡將瘟疫根源拉扯到白衣體內,他的肌膚逐漸枯萎,他的生命像乾涸的泉眼般迅速枯竭,死亡召喚著他的靈魂,如果他倒下,將永遠無法站起來。
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睛瀰漫著死亡的氣息,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他拚命用無相功模仿著瘟疫根源,厲闕賦凜笑著,將更多的瘟疫真元給他吸收,白衣的身體機能緩緩停止工作。
他像大海中的一葉小扁舟,不能沉下去,不能緊閉著眼睛,他想活。他的想法喚起意識中的魔種,它發出奇異的歡愉聲,像惡魔般貪婪的吸著絕望、死亡的氣息、吸食著瘟疫根源。
魔種立魔,白衣由無至有、大法始成,無意間突破立魔第三,魔種攝出驚恐的光華,厲闕賦心神受損,毫無防備被擊退,瘟疫根源消散,魔種邪惡貪婪吸食起白衣的生命。
意識徹底模糊,在求生本能驅使下,他施展凌波微步朝遠處遁去,厲闕賦陰笑著,施展瘟神第二斬癘氣流行八百里,他瞬間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白衣面前,雙鐧折斷白衣的肋骨和四肢。
他順勢跌落山崖順著水流飄去,湧進地下河,體內的道心和魔種爭鬥不休,損傷著他的身體機能,他想我大概要死了。
南疆的十萬大山山脈連綿,峰巒重疊,點不清,數不盡,多窮山惡水,猛獸毒蟲,白日間毒霧蒸發,瘴氣瀰漫,若非南疆山民,必將中毒身亡。
瑤山外有個惡水死潭,有巨毒,若濺到一滴水皮肉皆爛,手足皆黑,身軀軟弱死掉,死潭五裡外有個村莊,他們擅用死潭中的毒做弓箭,驅逐猛獸,他們是瑤族人,九黎戰神蚩尤的後代。
瑤寨坐落群山環抱間,蔥蘢翠綠,古香古韻,一條清澈小溪從村寨流過,它起源自地底的湖水,一群貌美輕靈的小姑娘叮鈴鈴笑著,她們在河邊梳洗著油亮的烏髮。
玖蚩嫩白的手梳洗頭髮,她看見小溪上流飄下一具屍體來,發出咿的驚呼聲,聲音如同千百隻嗓音最美的鳥兒歌唱,她用竹竿將那具屍體撈上岸,一個小姑娘忙跑去通知瑤族大長老。
大長老仔細檢查他的身體,發現他還存有一口氣,他們將他浸泡到大藥罐中,用文火煎熬,用瑤族最古老的醫術替他治癒壞死的身體,玖蚩每天都要將五彩斑斕的毒蟲扔進藥罐中,她時常想為什麼還不醒來。
她是自然界的女兒,是蚩尤嫡系後裔,她的美貌勝過洛神,她是個瑤族的小姑娘,從未離開過十萬大山,也沒見過瑤族以外的人,她時常撿來山澗的山果,將野果湊到他的鼻尖,她希望他聞著野果的香氣,能夠睜開眼睛。
她腰間插著把破舊的篾刀,它叫蚩魄,蚩尤曾用它逐鹿中原、爭霸天下,它被稱為世間第一邪兵,狂暴、兇殘,屠戮天地六道。戎檀、中夷、東蠻三界洲的武林、蠻妖海、絕神境等世外地都覬覦著它。
五輪勁滋潤著白衣的身體,給他帶來生機,使他身體機能緩慢恢復,五輪勁和瑤族古老秘方結合,讓即將死去的他活了過來。篾刀感到白衣的魔種,它想奪魂攝魄,吞噬白衣的精血,玖蚩傳承的古老力量震懾住它,她是十萬大山的精靈,她的體內流著戰神蚩尤的血脈。
大長老捌蚩走進楠木修建的木屋,他琥珀般渾濁的眼睛散發著奇異的光華,他覺得眼前少年很奇特,他有道心卻播魔種,捌蚩是瑤族隱世的第一高手,有一百五十歲高齡,他是先天巔峰的強者,是玖蚩的爺爺。
「玖玖,你去玩吧!」
捌蚩和藹可親地說著,玖蚩睜著乾淨的眼睛,那雙眸子映著十萬大山,她沒有出去玩,大長老感知著白衣漸漸恢復的身體情況,將藥瓶中的丹藥取出,碾成粉末浸泡藥罐中。
藥罐如沸騰的開水般咕咚作響,藥罐內的毒蟲都化為血水,藥水迅速被白衣的身體吸收,他感覺體內充滿蠻荒之力,釋放出恐怖的威壓,木輪勁歡呼雀躍跳躍,洗滌著他的身體和靈魂。
他在藥罐中閉目盤膝打坐,隱約觸摸到先天境界,他想應該很快就能突破,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間瑤房,裝飾很簡單,除蚩尤神像外,只有幾幅弓箭、幾把砍刀,還有些猛獸的毛皮和農具。
玖蚩穿著件尚不及膝、五彩斑斕的百褶裙,皺褶細密、繁多,她烏黑的秀髮釵著根楠木釵,手腕系著根紅繩,她打扮得很美麗,捌蚩是個白須齊腰的老頭,他手持木杖,和藹親切不失威嚴。
他神情迷茫打量著四周,玖蚩拿來她阿爸年輕時的瑤族服飾給光裸著的他穿上,大長老問他很多問題,他都不能回答,他坐到楠木樓的木梯上,獃獃望著連綿起伏的群山和幽藍的天空。
玖蚩挨他坐著,她笑得很好看,將手中野果遞給他吃,她陪著他眺望山的那一邊,他的眼睛淡如清水,有時候三天都不說一句話,玖蚩也不惱他,她煩著爺爺給他取名字,大長老看著古老祭祀書,想起他來自瓠水,便叫他瓠。
一季的時光漸漸遠去,三月的一天,花絮漫天飛舞,他坐在楠木樓梯上,眺望著隨地勢起伏、層巒疊嶂,鱗次櫛比的瑤寨。
「瓠。」風吹動玖蚩的百褶裙,她的聲音乾淨清澈。
明天是拋花節,瑤族盛大的節日,玖蚩偷偷用紅黃藍白四色絹布縫製桃花包,每到拋花節瑤族女孩都要縫製花包,將山中最芳香的花兒裝到荷包中,喜歡的男女相互對擲,往複循環,滿場都是彩花飛舞。
「明天是拋花節,瓠,我給你縫了個荷包。」
她睜著漆黑的眼睛,滿是期待瞧著他道:「我奶奶是苗族公主,她根本不愛我的爺爺,爺爺也不喜歡她,我明天將桃花包扔給你,你接住后再扔給我,以後我們就在一起不分離。」
她是瑤王,生來婚約便註定,她素未蒙面的未婚夫是苗族少主。瓠腦袋刺痛,他想抓住腦海中的片段卻始終抓不住,玖蚩軟綿綿的身子倚靠著他,輕輕哼唱著瑤族的古老歌謠。
第二天,瑤族的青年男女都穿著盛裝相聚瑤寨拋花場,魁梧大漢敲響牛皮鼓,烤肉和烈酒散發著誘人香氣,玖蚩拉著白衣,他們唱著密洛陀的古歌謠,敘述著密洛陀造天、造地、造萬物的古老故事。
隨著歌謠結束,牛皮鼓被擊響,男女間眉目傳情,拋送桃花包,大長老的身後跟著個龍潛鳳采,英姿颯爽的苗寨公子,他笑得很開朗,像追逐沙漠的綠洲,他叫姜卿衍。
玖蚩從懷中掏出桃花包朝白衣扔去,白衣冷汗淋漓,他胸口揪得猛痛,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朝他湧來,腦海中出現禾雨柔的聲音,他痛得逐漸喘不過氣,玖蚩嚇得花容失色,顧不得桃花包朝瓠跑去。
白衣瞧著飛來的桃花包,想起玖蚩的笑容,強運內勁,奮力向桃花包抓去,一道蹁躚身影掠來朝桃花包搶去,他是姜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