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江湖
半年來,奔波於生活,不曾讀寫,便泯然於此,但唯一不曾忘卻的是為雨夜,每逢於此,江湖裡的我,總該是要披上一件繡花的薄衣,提著一壺清茶,登上雕樓,唱幾句詩詞。
雨打芭蕉,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與雨相伴,是我莫名的嘆息,嘆息里藏著輕柔不化的情絲,纏繞這那顆魂牽夢繞的心,這份憂傷如霧似花,又恰同今晚的夜色,凄涼,寡寂。
你應該知道,閑適的心情總是少有的,就好像晚秋的黃昏,但若看的多了,心總該是要同黃昏般荒蕪的,在荒野木屋閑居的這幾年,我未曾有過別的心情,心自然也就愈加不靈光了,逐漸荒蕪起來,下筆愈來差勁。
望著窗外,我便想起幾日前月明星稀,草盛蟲鳴的良辰美景來,但是卻因你的不在而辜負了這般景色,只寫了短短几行字,頭便疼的厲害了,我只有望望窗外,攜幾片雨花,沾濕額頭,待秋雨的涼意滲入身子,又不禁要打個寒顫。許是多久不曾寫字的緣故,提起筆竟又失神了起來,直至窗外傳來艄公的吆喝聲,我才方驚醒。
這艄公曾載過我們,他是個好農家,你也知道的,跟著個十三四歲的孫女,生活甚是辛苦,前夜卻邀我同他去船塢上喝酒,卻是極少有的好事情了,喝得幾杯,說上些瑣事,艄公便要問起你的事情,我不知所措,無意間打翻魚湯,漁女便啼哭起來,卻也可惜那鍋好魚湯,她只好哭著收拾好碗筷,又嗔怒瞧得我,我回視她一眼,她便滿臉通紅了。
那時我們共乘過一條船,也煮過魚湯,魚肉很白,像你的腳丫,滑膩柔軟,時節倒也可惜,並不是晚秋,是蚊蟲肆虐的仲夏,後來閑居於此的我一度埋怨過這樣的仲夏,我想當時若撒下些清秋的雨水來,你許在江水朦朧的雨霧中萌芽出女兒家的愛人之心了。
待漁女羞澀起來,又想把漁女看做你的模樣來,終究是不成規矩的,給她遞去幾塊酥糖,不禁又想起漁魚羞澀的表情來,便笑了一笑,許是這一笑太過多情,漁女進了船塢,艄公便勸我同他飲酒,竹江上的水是清寒的,風又撒潑的厲害,飲得幾盞清酒,在船頭一躺,昏昏沉沉的便半睡了,於醉眼中眺望漫天星斗,忽覺得世界格外明亮起來。
每個人都演繹著屬於自己的生活,酸甜苦辣,悲歡離合,只有我獨自守著自己捏造出的江湖,不願離去,我也曾試圖融入你的生活,奈何距離被彼此的生活越拉越遠,生活打的我驚慌失措,無處可藏,唯一的選擇便是退卻。
說起距離,特別是在這漆黑的雨夜,我想起牛郎織女來,我愛著他們如同愛著盞燭下的那捲泛黃書籍,這凄美的愛情故事,不論是傳說也好,子虛烏有也罷,只要應得『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詩,便能給我帶來人間的希望,那便是人間最美好的時節了。
酒水有醉人之效,前夜於船塢迷糊中,我曾想起過在雲端飛翔的鴻雁,在江水中潛行的小魚,如此,我心中那萬縷情絲、惆悵百結的心情卻無人來訴說的?我有木屋,你有宅院,我有詩書,你有檀郎,我起于山野,作業於溝壑,你歇於宴后,奔走於市間。
與人相比,我是窮酸,我不敢同富貴者般,指手畫腳,激揚文字,更不敢妄自去評論一個人,我亦不在乎世人對我愚蠢夢想的看法,亦不在乎他人冷眼旁觀我的死活,我只盼望你演繹出你愛的江湖,安於世間,通心達意。
寫於此處,我心甚篤,我那雕花的窗台上,涼風正捎來幾滴夜雨,只是這深秋的雨水太過凄寒,我那荒廢已久的心早無靈光,恐已挨不住這孤寡的夜色,便要死亡。
我曾與你寫過多封信件,皆已投入火中,正如同我的心中幻想的你,早該焚燒殆盡的。
2、
這小几日,手上活計做完,閑適的緊,多得艄公邀我賞月,才不致無趣,黃昏時分,江面生起水霧,本已清寒的風愈來凄迷,我來的匆忙,只得薄衫一件,受過不少潑灑的涼風。
漁女站在船頭,不曾現我,也不同與我講什麼話,只與我笑上一笑,這一笑恰同這深秋的夜色相仿,頹自傷感,我欲與她搭話,她卻不睬,只引來艄公見我,便躲進船塢中。
我心無緣憂傷起來,待與艄公飲得幾盞,天色漸暗,漁女挑上燈盞走出船塢,遞與我短衫,便獨坐船頭,待她拾起褲腳,露出蓮藕般的玉足浸於水中,又恰似一輪皓月墜入了江流。
小船是順水而逐的,順帶著玲瓏剔透的腳丫劃出好看的波紋,合著莫名的清香,我不禁在此沉浸、漂浮,與她共享這美妙的時辰,此景雖美,奈何我無甚才學,做不出好詩。
念及此,又想來去年光景,曾與漁女、艄公同游元宵,恰逢猜競燈謎,街面燈火通明,她雖身著樸素,姿容卻美,諸多佳公子與她對詩,她便唱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詩兒,博得眾人喝彩。
順來水草的幽香飄過若即若離的漁火,如同女兒家的心思,端晃的厲害,我行來與她坐下,既無言語,亦不見她,殘雲已消散,河岸柳梢頭掛起一輪明月,清輝便落在漁家女兒雪白的肌膚上。
漁女之情,淡而不哀,譚郎之姿,盛而憂矣,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