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下蒼生與我何幹
時間如流水,轉瞬之間便消逝半月,半月之後當舒靖容捧著卷軸走進阮青鳳的重華殿書房時,阮青鳳正舉著毛筆批閱著奏折。不得不承認阮青鳳絕對算是個好皇帝,廉政愛民、提倡節儉,是個難得的好皇帝。
“皇上,舒大人來了。”相裏小聲提醒,將阮青鳳的思緒從奏折中拉出。
阮青鳳抬眼果然見舒靖容捧著畫站在他的麵前,“弄好了?”
舒靖容點頭,溫潤如玉的麵容上有一道從眼角蜿蜒到嘴角橫跨整張臉的醜陋疤痕,“是。”
阮青鳳擱下手中的毛筆,走過去取過他手心裏的卷軸,小心翼翼的打開,雙眸中掩藏不住對他手藝的認可。“果然裱得美妙。”
舒靖容得他誇獎隻是頷首輕笑,麵容上竟然沒有半絲驕傲神態,仿佛這般讚美他早已經習慣。“若皇上沒有其他的事情,在下告退。”
阮青鳳見他要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笑問:“大魏初定,如今亡齊所有城池都歸我北魏所有,定都何處安為妥當?”
舒靖容抽回自己的手,輕笑,“這話皇上不該問在下,在下隻不過是個裱畫的書生罷了。”
“倘若朕就要你說呢?”
舒靖容很是無奈的對上阮青鳳偏執的眼,無奈歎氣,“在下不知。”
“不知,那就憑感覺說,但說無妨,朕赦你無罪。”
舒靖容微微詫異,卻隻是稍些挑了挑眉,輕笑,“皇上真是大方!”
“嘲笑朕?”
“不敢。”舒靖容想了一會,反問:“倘若皇上定都大齊皇城,天下百姓可會指責埋怨?”
阮青鳳沉默良久,緩聲反問:“你想讓朕定都大齊皇城?”
“在下不過是提議而已,最後定奪還得皇上自己決定。”舒靖容淺笑回答,挺直的脊背不卑不亢,聲音卻依舊清潤溫柔。
阮青鳳修長手指溫柔撫摸著畫上女子清秀的容顏,“定都大齊,她會不會怪朕?”
“皇上在乎嗎?”舒靖容緩聲問,一臉詫異。他不信,阮青鳳會在意一個女人的看法。
“不在乎。”
舒靖容苦笑,果然如他所料,阮青鳳是沒有心的男人,他絕不會為一個女人而改變自己的心意。他要的,從來都會不折手段的得到,別人是否同意又有什麽關係。
舒靖容退回他的玉樹齋,腳剛踏進玉樹齋便感到一股不明所以的暗潮洶湧,避過疾馳而來的利劍退到一邊輕歎。“用在下的劍取在下的性命,是否太過欺負人,雲公主?”
紅雲從暗處走出,將手中的寒霜劍扔到地上,怒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舒靖容彎腰將寒霜劍撿起,刀鋒入鞘,順手將寒霜劍拋到橫梁上,“能取下在下寒霜劍的人,除了在下自己便是天一閣的人。如今望眼皇城能在在下玉樹齋來去自如的人,除了皇上便是你。”
紅雲氣得俏臉微紅,跺了跺腳,怒聲質問:“你幫他裱畫了?”
舒靖容點頭,“有問題嗎?”
“你為什麽要幫他?”
舒靖容輕笑出聲,反問:“為什麽不能幫他?”
“你這是在助紂為虐!”
“那你呢,不也一樣。”舒靖容彎腰取過桌子上的火折子點燃屋角的檀香,蹲在地上凝望著檀香婷婷嫋嫋的輕煙,笑道:“還記得這個味道嗎?我記得你最是喜歡。”
紅雲別過臉,不悅皺眉,“不喜歡,誰說我喜歡了!”
“嘴硬。”舒靖容躺在一旁的藤椅上,晃了晃水壺,問:“喝茶麽?”
紅雲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托著下巴問他:“他找你做什麽?”
“裱畫。”
“除此之外呢?”
“沒了。”
“沒要你殺人?”
“沒有。”
“沒有問你其他的事情?”
“問了。”
“問了什麽?”
“大魏初定,定都何方。”
“你是怎麽回答的?”
“大齊皇城。”
“你瘋了?”
“沒有。”
“他可曾同意?”
“不曾。”
“你該知曉,定都大齊這天下蒼生又該平添多年苦難。”紅雲星眸微沉,略帶埋怨。
舒靖容溫柔淺笑,修長手指沿著杯沿緩慢滑過,那般嫩滑仿佛遊走在紅雲的頸脖間。“天下蒼生,與我何幹?”
紅雲怒目而視,他卻隻是輕笑揮手,指著桌子上的香茗再次問,“喝茶麽?”
紅雲氣得白他一眼,哼聲道:“不喝!”說完,便甩袖而去。
待她走遠,舒靖容才略帶惋惜的把玩著杯子,凝望著裏麵褐色的茶水,輕歎:“真是可惜,特地為你尋來的陳年普洱。”
紅雲在舒靖容那裏憋了一肚子的氣悶回來,良辰見她臉色不悅的走回驚雲宮,奇怪的問:“怎麽了?”
紅雲坐在她的麵前,舉著筷子沉聲道:“沒事,吃飯吧。”
良辰知道她有心事,握住她的手,問:“到底怎麽回事?”
紅雲凝眸深望,“阮青鳳要遷都。”
“遷都?遷往哪裏?”
“大齊皇城。”
良辰苦笑,垂下眼眸,“我能在那之前去雲崖山底尋夜霖天嗎?”
紅雲皺眉,“我不知道。”
良辰抬頭歎氣,“沒關係,我自己知道就好。他若遷都,便讓他走,但我一定不會隨他去,我會去雲崖山底尋找天和劍英,帶著辰迆。”
紅雲點頭,“我隨你一起。”
“你不報仇了嗎?”
紅雲苦笑,語氣中滿是絕望,“殺他,做不到;毀他江山,舍不得;殺他子嗣,不忍心。什麽都做不了,留在這裏陪他死耗,又有什麽用。”
良辰點頭,緩了半天才覺得不對勁,“既然你不願意留在這裏,為什麽還要我當他的皇後?”
紅雲憐惜的凝望著她懷裏抓住雞腿啃的夜辰迆,輕笑,“你不答應,辰迆哪裏還會有命?”
良辰伸手抱緊了懷裏的夜辰迆,無奈道:“我保護不了他,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你已經做得足夠好,是阮青鳳太強悍,我們抵抗不了。”
刮了一夜冷風,第二天再起來,卻見滿院子都飄落著落葉,那昔日美豔的桃樹,如今就連葉子也被風雨摧殘得甚是可憐。
觸景傷情,良辰的心情也異常的沉痛,她恨不得現在就跳上馬車策馬狂奔,跳到雲崖山下去尋找夜霖天和南宮劍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