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分說
勞德諾武功一般,被天門道人這一聲含有內氣的積怒大喝震得耳中嗡嗡作響,在地下跪了片刻,才站起來道:「啟稟師伯,令狐師兄和晚輩一行人在衡陽分手,約定在衡山城相會,同到劉師叔府上來道賀。他今天如果不到,料想明日定會來了。」
「他還敢來?他還敢來?」天門道人聽了登時大怒,火氣衝天。
「天門師兄,還是讓天松師兄說說他是怎麼受的傷,令狐沖又是怎麼認識那個田伯光的吧!」沒等天門道人繼續發火,定逸師太就先自煩躁的打斷了他的話。
天門道人一頓足,站起身來道:「天松師弟,你就說說,你是怎麼受的傷?令狐沖識不識得那個田伯光?」
此間主人劉正風聞言起身道:「天松道兄受傷甚重,就不用再複述了,我將他剛才說過的話,說與諸位聽聽。」
「今日大清早,天松道兄說他和天門道兄的弟子遲百城賢侄上衡陽回雁樓喝酒,上得酒樓,便見到三個人坐在樓上大吃大喝。這三人他本來都不認得,只是從服色之上,得知一個是華山派弟子,一個是恆山派弟子。那田伯光是個三十來歲的華服男子,天松道兄本不知此人是誰,後來聽令狐師侄說道『田兄,你雖輕功獨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華蓋運,輕功再高,卻也逃不了。』,這才得知。他既姓田,又說輕功獨步天下,自必是萬里獨行田伯光了。」
「當時遲百城賢侄便忍耐不住,拍桌罵道『你是淫賊田伯光?武林中人人都要殺你而甘心,你卻在這裡大言不慚,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拔出兵刃,上前動手,不幸竟給田伯光殺了。少年英雄,命喪奸人之手,實在可惜。天松道兄隨即上前,他俠義為懷,殺賊心切,鬥了數百回合后,一不留神,竟給田伯光使卑鄙手段,在他胸口砍了一刀。其後令狐師侄卻仍和田伯光那淫賊一起坐著喝酒,未免有失我五嶽劍派結盟的義氣。天門道兄所以著惱,便是為此。」
聽到這裡,天門道人怒道:「什麼五嶽結盟的義氣?哼!咱們學武之人,這是非之際,總得分個明白,和這樣一個淫賊..這樣一個淫賊.……」說到這,他是氣得臉如巽血,似乎一叢長須中每一根都要豎將起來。
定逸師太看向黃琦道:「小師傅,你當時也在,天松師兄說的可有差錯?」
聽到問話,廳中眾人一齊看向黃琦。
「有點誤差!」黃琦面色如常,雙手合十道:「當時雙方相鬥之時,和尚有幸在場,倒也看的清楚。那遲百城少俠被殺后,天松前輩上前和田伯光動手,田伯光坐著和他交手了幾個回合,後來令狐沖少俠出手相助天松前輩退走,說是不屑於與淫賊聯手。後來天松前輩又與田伯光相鬥,被田伯光一刀砍傷,眼看天松前輩就要被殺,令狐沖少俠出手相助,天松前輩這才僥倖活得一命,倉皇離開。」
「這.……」聽到黃琦這般說,廳中除了勞德諾大喜外,其餘人等一個個面有異色,有意無意的看了躺在那邊的天松道人和坐上的天門道人幾眼。
「師父,弟子有事啟稟。」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人聲音傳來。
天門道人聽得是自己徒兒聲音,正好解了此時的尷尬,出聲道:「進來!有什麼事?」
一個三十來歲,英氣勃勃的漢子走了進來,先向主人家劉正風行了一禮,又向其餘眾前輩行禮,然後轉向天門道人道:「師父,天柏師叔傳了訊息來,說道他率領本門弟子,在衡陽搜尋田伯光、令狐沖兩個淫賊,尚未見到蹤跡。但在衡陽城外,卻發現了一具屍體,小腹上插著一柄長劍,那口劍是令狐沖那淫賊的。」
定逸師太出聲道:「什麼淫賊不淫賊的,現在事情還未理清,莫要一口一個淫賊!」
「此間可能有點誤會,莫要胡說!」天門道人叱了自己弟子一句,又問道:「死者是誰?」
「是!」那人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還是應了一聲,而後眼光轉向余滄海道:「是余師叔門下的一位師兄,當時我們都不識得,這屍首搬到了衡山城裡之後,才有人識得,原來是羅人傑羅師兄。」
「啊?!」那正在看著熱鬧的余滄海聞言驚叫出聲,站了起來,驚呼道:「是人傑?屍首在哪裡?」
「在這裡!」說話間,兩個人抬著一塊門板,走了進來。那兩人一個是衡山派弟子,一個是青城派弟子。
眾人看去,只見門板上那屍體的腹部插著一柄利劍。這劍自死者小腹插入,斜刺而上。一柄三尺長劍,留在體外的不足一尺,顯然劍尖已插到了死者的咽喉,這等自下而上的狠辣招數,武林中倒還真少見。
余滄海見狀喃喃自語道:「令狐沖!哼,令狐沖,你……你好辣手。」
「師父,我回來啦!」便在此時,門外傳進來一道嬌嫩的聲音。
定逸師太聽了臉色斗變,喝道:「是儀琳?快給我滾進來!」
廳中眾人目光一齊望向門口,只見門帘掀處,一個小尼姑悄步走進花廳,但見她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絕麗的美人。她還只十六七歲年紀,身形婀娜,雖裹在一襲寬大緇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
儀琳走到定逸師太身前,盈盈倒拜,叫道:「師父..」兩字一出口,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定逸師太本來沉著個臉,見得愛徒如此,當下心疼的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儀琳哭道:「師父,弟子這一次..這一次險些兒不能再見著您老人家了。」她說話的聲音十分嬌媚,兩隻纖纖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白得猶如透明一般。
余滄海只向她瞥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一直凝視著羅人傑屍體上的那柄利劍,見劍柄上飄著青色絲穗,近劍柄處的鋒刃之上,刻著『華山令狐沖』五個小字。他目光轉處,見勞德諾腰間佩劍一模一樣,也是飄著青色絲穗,突然間欺身近前,左手疾伸,向他雙目插了過去,指風凌厲,剎那間指尖已觸到他眼皮。
勞德諾登時一驚,急忙一招『舉火撩天』,高舉雙手去格。
「哼!」余滄海一聲冷笑,左手轉了個極小的圈子,就將勞德諾雙手抓在掌中,跟著右手伸出,拔出了他腰間長劍。
勞德諾雙手入於他手,一掙之下,對方屹然不動,長劍的劍尖卻已對準了自己胸口,趕忙驚呼:「不……不關我事!」
余滄海看著那劍刃,見上面刻著『華山勞德諾』五字,字體大小,與另一柄劍上的全然相同。當下手腕一沉,將劍尖指著勞德諾的小腹,陰森森的道:「這一劍斜刺而上,是貴派華山劍法的什麼招數?」
勞德諾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生怕他突然動手,顫聲道:「我……我們華山劍法沒……沒這一招。」
余滄海正待繼續詢問,那儀琳卻是說道:「余師伯,令狐大哥這一招,多半不是華山劍法。」
定逸師太道:「儀琳,跟我來,你怎麼失手給他們擒住,清清楚楚的說給師父聽。」說著拉了她手,向廳外走去。
廳中眾人心中都明白的緊,這樣美貌的一個小尼姑,落入了田伯光這採花淫賊手中,哪裡還能保得清白?其中經過情由,自然不便在旁人之前吐露,定逸師太是要將她帶到無人之處,再行詳細查問。
正在這時,突然間青影一晃,余滄海閃到門前,擋住了去路,出聲說道:「此事涉及兩條人命,便請儀琳小師父在此間說吧。」說著頓了一頓,覺得不妥,又道:「遲百城賢侄是五嶽劍派中人,五派門下,大家都是師兄弟,就算和令狐沖有關,泰山派或許也不怎麼介意。我這徒兒羅人傑,可沒資格跟令狐沖兄弟相稱。」
定逸師太性格剛猛,見得余滄海攔住去路,要是平常,說什麼也要動手,此刻事關重大,倒也不好動手,只是冷冷的看了余滄海一會,轉頭對著自己徒兒道:「儀琳,之前泰山派的天松師兄和少林派的了心小師傅說了在回雁樓發生的事,你且說說,他們兩人哪個說的是對的。」說著將兩人的話轉述了一遍。
儀琳聞言看了眼在一旁的黃琦,想到他今早大魚大肉,垂眉道:「令狐大哥是好人,要不是他救了弟子,徒兒就再也見不到您老人家了。」
眾人聽她這話,卻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顯然令狐沖並不是和田伯光一夥。
余滄海聽了也不去理會,只是問道:「你且說說,我那弟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儀琳回道:「當時田伯光離開后,弟子馬上給令狐大哥療傷,不想這時上來了兩人,一個是他。」伸指指著抬羅人傑屍身進來的那個青城派弟子,又接著道:「另一個便是那惡人羅人傑。他們二人看看我,看看令狐大哥,眼光又轉過來看我,神色間甚是無禮。」
「哼!」定逸師太聞言冷哼了一聲,看了那個青城派弟子一眼,記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