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趙天與小乞丐——其一
趙天將小乞丐拖進工作室里，儘管小乞丐輕的可以，卻也讓醉醺醺的趙天一屁股癱倒在椅子里不再動彈。
拖進屋的小乞丐已經僵了，應該活不成了。
氣喘吁吁，額頭冒汗的趙天悲觀心想：……總有一天……或許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我也會和這乞丐一個樣子的。」
趙天悲從心來，將目光從小乞丐身上移開。
不知道是誰最後離開的工作室，走時沒有撲滅炭盆，炭盆里的木炭已經燒的差不多了，灰白蓬鬆的餘燼底下偶爾會浮起絲縷黃亮的光，像是雷光在積雲中激蕩……趙天盯著炭盆怔怔出神，直至打了一個寒顫，他才意識到冷，炭盆里的東西燃盡了。
趙天裹了裹衣服站起身來，端著炭盆快步出屋。
炭灰有很多用處，即使自己家裡不用也可以攢下來，攢多了會有小販上門來收。趙天他們幾個有錢的年輕人可看不上這點「賣破爛」的小錢，於是他們的木炭灰就撒在門前泥濘道路上了，在這城市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可真是道奢侈風景。
回屋的趙天在門口猶豫了半天，小乞丐已經涼透了，把死人留在屋裡極為晦氣，趁著尚未有人發現，應該把他拖出去，拖走扔的遠遠的……趙天這樣想著，卻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其實……他拖小乞丐進屋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小乞丐僵硬了。雖然知道了對方僵硬，卻還要拖之入屋。那時候都沒有扔掉，現在就更扔不掉了。
趙天默默的走回椅子旁邊點燃炭盆，儘可能的把自己蜷縮在椅子里，盯著炭盆怔怔出神……火光和煦的烘烤著他，周圍變得溫暖以後眼皮便開始變得沉重。
趙天夢見自己返回了學校，偌大的學校正被迷霧籠罩，能見度只有三米左右，站在空曠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沒有人，寂靜到可怕。
因為太過詭異恐怖，趙天沒有走進教學樓，他沿著教學樓的牆壁向深處走，繞過那棵盛開的丁香花樹，踩著水泥地上的落花落葉，嗅著花香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孤零零的來到學校足球場。
四周以及天空都是白茫茫的，只有腳下綠色的野草被潮氣壓的抬不起頭來。學校已經很老了，腳下的雜草沒有剃過，所以很長，野生的牽牛花伏在雜草上面靜靜開放……
「……牽牛花就是這樣呢，你看她在開放……你不看她她也會開放……」
趙天被這女聲嚇了一跳。
這聲音從四周的灰白迷霧中響起，在他身邊回蕩，這聲音很是熟悉，但一時想不起是誰。
「你是誰？……」趙天問完猛回頭，但這裡除了濃霧以外什麼也沒有。
「——你到底是誰！？」趙天大聲道。
女聲彷彿走遠了，聲音變得虛幻飄渺起來：「……太陽每天都會升起，花朵每季都會綻放……承認過自己的平凡才能成全自己……」
「你到底是誰！？」趙天急了：「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這次……回答他的只有寂寥……
趙天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醒后眼角還有沒幹的淚痕，炭盆里的木炭卻沒有燃燒多少。
趙天直了直身子，由於是在椅子上面睡著的，此時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僵痛難受。他扭頭望了一眼門口，不望還好，一望嚇了一跳，那小乞丐此時此刻竟趴坐在門口，獃獃的注視著趙天。
趙天驚呼：「你還活著！？」
小乞丐的目光有了些許波動，有些怯弱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趙天頓了頓，開口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喝水？」
小乞丐略顯忐忑的點點頭。
趙天環視屋子，屋裡只剩下乾巴巴的大塊黑麵包，他拿刀去切麵包，想切薄一點，小刀划來划去劃了半天卻沒切下來一片……著急之下直接找了個盤子倒上水，將麵包整個兒泡在水裡遞給小乞丐。
小乞丐端著盤子沒有吃，而是雙眼含光，虔誠著抬頭問：「……您是神嗎？」
趙天搖了搖頭。
小乞丐頓了一會，才彷彿認清現實一樣的開口問：「……那我沒死嗎？」
趙天想了想，點點頭。
小乞丐呆了呆，猶豫了一會兒，將盤子放在地上，兩手抓起泡軟的麵包，剛吃一口眼淚就滾落下來。
趙天看著他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家裡人還在嗎？」
小乞丐搖了搖頭。
趙天：「沒有了？……還是不知道他們的情況？」
小乞丐再搖頭。
趙天呼了口氣，再問：「你的名字我總該知道一下吧？不然我怎麼叫你。」
小乞丐害怕的抬起頭來，恐懼，但仍然痛苦的搖頭。
這下趙天頭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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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骯髒的小乞丐看，小乞丐擔憂害怕的盯著趙天看，只是手裡的黑麵包一個勁往嘴裡塞。
趙天皺眉道：「你慢點吃，別吃太多，這東西吃到肚子里會膨脹，我怕撐壞了你。」
小乞丐一聽這話雙眼登時冒出光來，吃的更多更快了！
「我靠！」趙天怕了，一把奪過麵包，這小乞丐凍沒凍死，餓沒餓死，要是待會撐死了可就讓趙天難受了。
小乞丐害怕極了，他戰戰兢兢的低下頭來，顫抖著發出孱弱的聲音：「謝謝……謝謝，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你上哪兒去？」趙天立即道，基本是在嗆問。
小乞丐嚇的一個哆嗦，低著頭在顫抖，他其實也不知道他該去哪兒，但他知道他該走了，他顫巍巍的爬起來……
趙天道：「我不是要趕你走，你可以留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小乞丐的眼中好像有光，但他搖了搖頭，一隻手揪著腿對趙天低頭說：「我是個跛子……」
趙天一時間沒能理解跛子是什麼意思，小乞丐已經動身了，他推開門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趙天這才明白過來，小乞丐的腿壞了。
趙天站起身來想要拉他，卻沒勇氣拉住他，趙天自己都自身難保，又怎麼照顧一個跛腿的小乞丐呢，他是這樣的骯髒醜陋，即使趙天原意留下他，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也是不會接納他的。趙天這才想到，小乞丐此時離開或許才是最好的。
趙天痛苦的攥緊拳頭，總感覺心底的某個地方被狠狠的刺痛，他突然追了出去，追上小乞丐將麵包強塞在小乞丐手裡。
小乞丐驚訝的看著他。
趙天道：「找不到吃的就來這裡。」
小乞丐獃獃的注視著他。
趙天催促道：「懂嗎？」
「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