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生死相依
清歡本欲跟隨城遙他們前去醫廬,相隱無路等人卻將她留下,要她細說一遍與城遙進入第七輪轉底層后的事情。
清歡微一猶疑,心中便有主意,只道遇見幾段幻象,全是朦朦朧朧的看不分明,此時也不記得是些什麼景象了。與寂流、雲逍他們匯合之後的事情,她倒是大差不差說了一遍,只是未道那女妖到底是何身份。至於千堂仙尊趕來以後的事情,清歡道:「弟子當時實在害怕,腦子裡面就一直稀里糊塗、渾渾噩噩……」
相隱無路道:「這倒無妨,接下來的事情我等相詢千堂便可。好孩子,下去吧,好好休息。今日之事你不必多慮。」
清歡低頭道聲「多謝仙尊」,本想去尋寧顥與公儀修,但見封神台上依舊人山人海,投注在她面上的目光還都帶著探詢與好奇。清歡此時還不知自己頂上標籤已成了「雲逍與宮城遙同時喜歡的女孩兒」,只是覺得分外異樣,便孤身一人匆匆往醫廬去了。
醫廬之外封鎖著不讓閑雜人等入內。
清歡單手叉腰,氣鼓鼓道:「我不是閑雜人等,我是他們的好朋友!」
攔住她的那醫侍上下看了她兩眼,說:「哦,葉清歡是吧?早說嘛,他們三個剛剛才交待的。」
清歡翻個白眼,她咋知道自己名字竟然這麼好用。
醫廬之內一進小巧的院落,院中紅楓彷彿剛剛被霜打過,暮色四合中,清歡依循所指,推開了一間房門。
廬中醫侍只告訴她,他們三人就宿在這三間房內,也沒說哪間房裡是哪一人,清歡便隨意推了一間。但她萬沒想到,竟會看到馝若站在房中。
馝若對著倚靠榻上的雲逍一邊揩淚,一邊哭道:「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的……」
清歡萬分匪夷所思地看了馝若一眼,心想這人是不是有病?矯情也該有個限度的吧?
可憐馝若此番卻是真的冤枉,她只記得自己跟著雲逍入了封妖塔,後半程發生何事,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雲逍的面上也是不耐煩的神色,說:「請你出去。」
若他不是身受重傷,實在懶得說話,大概就會把話說得再清楚一點。那就是——請你出去,馝若師姐。
奈何清歡見到馝若心中便已不悅,她本還因為自己的「特殊待遇」而感覺良好,此時竟見馝若也能夠進得來這醫廬,還比她來得更快更早。清歡一下子就把雲逍的話給誤會成了,是請自己出去。
清歡止不住地鼻間發酸,此時也不和他計較,轉身就走。所以,她未見雲逍在她身後張了張嘴,卻沒來得及說出話來。
隔壁房中躺著的是寂流,少年身上血衣已經換去,此時睡得正沉,顯是氣力耗到極致,疲累到了極點。清歡動作輕柔,為他蓋上一層薄被,然後小心退了出來,進入第三間房。
城遙正側卧榻上,瞧見她進來,露出一個微笑。
清歡在他塌旁蹲下,柔聲道:「小流都已經睡了,你怎麼還沒有睡?」
城遙握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了榻上,卻只是看著她,並不說話。清歡正想開口,城遙卻將她輕輕一拽,她的重心失去,倒入了他的懷中。想要站起,他卻輕柔地擁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發頂。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寬鬆單薄的白袍,大概是醫廬中的衣物,透出淡淡的葯香。因為是腰間系帶的裝束,所以領口微微敞開著。
清歡聞到他身上的藥味,就再不忍心推開他了。然後,也伸出一隻手,輕輕地環向他的身後。
就這樣靜靜擁抱著彼此,誰也沒有多餘的舉動,也沒有將對方放開。胸口暖溢的,是劫後餘生的欣慰與珍惜。
過了一會,他稍稍鬆開了她一些,柔聲喚她,「歡兒……」
清歡抬起頭來,望向他的眼睛。少年的眼眸如海深邃,眼底,是波濤一般的柔情。
「小遙……」她重新低下頭去,埋首在他懷中,「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嗯,什麼事?」
「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她鄭重看向他的眼睛,「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許你一個人逞英雄。」
城遙沉默了一會,然後重新將她擁入懷中,嘆息般一語,「我知道了。」
「那你答應了么?」
「答應。你要我做的任何事,我都會答應。」
「你怎麼這麼好?」
換來少年輕柔一笑。一笑,卻像牽動體內傷勢,眉間泛起痛苦之色,卻又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清歡蹙起眉心,滿是憐惜地望著他,「很痛,是不是?」
城遙彎唇笑道:「還好。」
清歡看著他的眼睛,彷彿想要以此判斷,他是真的「還好」,還是硬撐著不欲讓她擔心。
少年俊美的面頰,輕輕向她湊了過來。待到清歡察覺,他已離她近在咫尺。
少年的吻,輕柔撫平她的眉心。
清歡心內砰跳起來,卻又不敢太大動作,生怕把他弄疼。
城遙的唇瓣往下移了一些,吻住了她小巧的鼻尖。
清歡的面色已經紅到不能再紅,呼吸也在瞬間停滯。
城遙卻只輕輕摩挲了一會,便移開了雙唇,自己往睡榻裡面讓了讓,微笑道:「睡一會吧。」
清歡心內羞窘,但看城遙已然閉上雙目。她看著他清淡溫雅的容顏,心中亦逐漸寧定,瞬時便覺陣陣倦意湧上,輕輕闔目。城遙卻在這時睜開眼來,凝視了一會懷中少女溫順可愛的睡顏,方才閉目入睡。
睡夢中,她好像還往他懷裡拱了一拱。
彷彿只過了一會功夫,兩人便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房中光線已經很暗,但仍是能借廊前透進的燈火,看清半尺之遙的少年俊顏,他依舊側卧著將她攬抱在懷,讓她枕在他的胳膊上。
清歡面色瞬間漲得通紅,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稍平靜了一下心緒,便去開門——是醫侍來送湯藥。
清歡將那托盤接過,端到城遙榻前,葯還有些燙,便先放在一旁。空氣里泛濫起清苦的藥味,她又擔憂起來,剛剛自己的動作,有沒有將他弄痛。
「哎,你們兩個,怎麼不點燈啊?」到底寂流傷勢相對最輕,此時已能走動。推門而入,手上端著葯盞。一邊將葯碗擱在案上,一邊點燃燈台。
溫暖火光充盈滿室,寂流指著清歡面孔叫道:「哎,小葉子,你臉怎麼這麼紅啊?」探出手來觸了一觸,更加驚訝,「還這麼燙呢?發燒了?」
「沒、沒有……」清歡無力辯駁。
城遙道:「火光映的,我看你的面孔,也很紅。」
「是么?」寂流笑道,「那我看你的臉,怎麼不紅?」
城遙乾咳一聲,不搭理他。
寂流也就不再打趣他倆,想著這邊熱鬧,那邊冷清,便道:「我去找雲逍。」
過了一會,清歡聽見廊前傳來寂流口中絮絮叨叨的聲音,「病人嘛,就該多活動活動,才能好得快啊……」
雲逍道:「我是內傷,要靜養。」
清歡額上黑線還未來得及收起,便見難兄難弟互相攙扶著走進房來,雲逍手上也託了個葯碗,瞧著有些苦惱。
「來來來,幹了幹了。」寂流捧起自己的葯碗,再把另外那碗遞給城遙。
雲逍與城遙目光微一交接,二人唇邊同時展露笑容。這世上當真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比他們都還活著更加美好,也更重要。
「你們兩個變態啊?」寂流一副受到驚嚇的鄙夷模樣,一手端著葯碗,一手捂住心口,扯著雲逍在榻旁坐下,說道,「這相視一笑,又是什麼意思了?」
二人竟又看著對方一笑,也不回答,對著寂流舉了舉碗。
然後清歡就目瞪口呆地看著三人互相碰了碰葯碗,然後同時仰脖一飲而盡,俱被苦得咋舌。
清歡被他們三個同時吐舌頭的模樣逗笑,喝葯喝成這樣,也真是沒誰了。
「喲,這麼快就喝完了么。到底長大了,就是不一樣了。」一聲含笑話語,伴隨一道風華絕代的身影,走進門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