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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天雪祠內

  清歡摩挲了一會手中天之雪留下的面具,然後裝入虛囊。重把自己的面具在臉上戴好,若無其事走回大堂。


  大堂之內依舊鴉雀無聲,除了城遙等人之外,誰都未注意一個小姑娘去了又回。


  直到座中一人說道:「這流雲閑客的琴技,竟能與琴絕先生不相上下,難道、難道就是諸魔黃昏……」


  流雲天樞,流雲閑客,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聯想了。


  慕容雲裳笑道:「此次確也是琴絕先生的面子,方能邀到諸魔黃昏……」


  座中眾人立時大驚,紛紛站起身子,向著方才傳出琴聲的雅軒俯身下拜,「雪尊大駕至此,請容我等拜謁。」


  慕容雲裳看了看清歡,道:「雪尊他,應是已經離開了吧?……」


  清歡見她正面自己,話中有相詢之意,便輕輕點了點頭。


  慕容雲裳道:「雪尊確實已經離去。」


  眾人自然抱憾,然而確也知曉那一位的性子。在流雲天舒隱居了三千年的人物,向來不問世事,看來琴絕先生的面子,實在是了不得的大。


  相比於眾人的不淡定,城遙與寂流、雲逍三人,就要顯得平靜許多。


  寧顥說話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你見到諸魔黃昏了?!」


  「算見到么?」清歡道,「他戴著面具。」


  然後寧顥也挺同情她的,「那你也挺可憐的,這都第二回了,還連個正臉都未見。」


  音塵絕回眸看了她們一眼,面具后的眼眸暈染笑意。


  接下來「竹」、「匏」、「革」、「木」的演奏,清歡都沒有心思聽了,滿頭滿腦俱是他與她的約定,腦中不斷迴旋著他與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手勢,每一個動作,他的嘴唇和下巴所表現出來的任何一個表情……


  待到「木」音奏完,八音會卻還遠沒有結束。先前演奏,乃是能夠代表八音頂峰的諸位佼佼者,接下來,則是各人之間的隨意交流,演奏也再沒有了明確的八音劃分,常見各種琴瑟和鳴,金石交奏,笙簫同嚶,琴簫相和。箜篌、琵琶、排簫、木鼓……各種各樣先前未曾出現的樂器,也都相繼出來了。


  清歡卻坐不住了,與城遙、二哥等人說了一聲,撒腿便奔向玄英區的天雪祠。城遙自然也是想隨了她去,奈何八音會未結束,作為正式的受邀者,又是最小輩,他若此時離去,自然十分無禮。回眸一看,雲逍亦已不在。


  玄英區內飄著雪,雪花亂舞在她的下巴和頸間,清歡卻一點也覺不到冷。方才的震撼依舊未平,她只想追尋他的腳步,即使追尋不到,那也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像向日葵朝著太陽,一旦辨清光源,便只能孜孜不舍,這於她,幾乎是再本能不過的舉動。


  玄英區內的人本就少,到處是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今日白藏區那邊熱鬧,玄英區內的人就更少了,等到了最北端的天雪祠,幾乎已不見幾個人影,只能聽見自己急亂的腳步。通明的燈火映照出她細長的身影,殿堂很長,清歡一口氣奔至神龕,瞬間失望。


  眼前的雕像,縱是同樣白衣散發,卻哪有那個人半分的卓然風骨。


  方才奔得急了,此時方覺又累又冷,祠內也無旁人,清歡便在蒲團上跪坐,繼續打量眼前神像。然後忽然嚇了一跳,因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她怔怔地看著他。


  白衣,黑髮,就連露在面具外的下巴輪廓也有七分相像。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將他面具揭下。


  然後就徹底的回過神來,是雲逍。


  心跳沒來由地加速,卻想要別開臉去,將面具還他。


  雲逍卻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那邊扯了一扯,也將她的面具揭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半跪半坐蒲團之上,兩相凝望。


  雲逍忽然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就在清歡僵硬著脖頸欲避不避之際,他卻只是為她撥開黏在唇邊的一縷髮絲,指尖似無意擦過她的唇角。清歡的面頰瞬時如火燃燒。


  雲逍挪開手指,道:「你可知,他素有三不喜。」


  清歡愣了一會,明白過來,他說的「他」,是指天之雪。


  「哪三不喜?」她問他。


  「一不喜人喚他諸魔黃昏,偏偏世人最愛如此稱呼;二不喜於諸口流傳,偏偏他的事迹早已天下皆知;三不喜眾立廟供奉,也幸而這一點,」雲逍道,「在他自己要求之下,三神天司掌控極嚴,所以普天之下只此一處天雪廟宇。」


  清歡的震撼卻不在於此,「你……你與他很熟么,你怎麼知道這些?」


  雲逍卻未立即回答,沉默了一會道:「你肯與我說話了?」


  清歡語塞,頓時有些窘迫,支吾了會道:「你先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是很熟。」雲逍道,「但還沒有你與他熟。」


  清歡還想再問,雲逍卻先一步道:「剩下的問題你別再問我,他想讓你知道時你自會知道,不然我怕他打我。」


  清歡無言以對。「我怕他打我」這幾個字由雲逍口中說出,其震撼程度幾不亞於她今日見到天之雪。但是不知為何,聽聞雲逍坦承與天之雪間「是很熟」以後,她心頭湧上一股淡喜。然後想到那一次她上天樞府時,以及今日,小流、小遙過分淡定的反應。小遙也就罷了,但是小流……清歡忽然想到了天樞府上,那間擺滿了各種小說,貼滿了各樣畫報的房間。那不會就是,不會就是……


  沉默又在二人之間流轉了片刻,雲逍道:「該你回答。」


  他問得實在直接,清歡簡直不知該要如何回答了,糾結了半天決定從根源上入手,他問的既是「你肯與我說話了?」,她乾脆便回道:「肯了。」


  但云逍卻絲毫未被她震退,繼續不依不撓,「先前為何不肯?」


  清歡垂下腦袋,暗地裡嘟了嘟嘴。


  「不說么?」雲逍一把托起她的下巴,欺身上前。


  他與她離得如此近,四目相對,各自狼狽。清歡急於掩飾心中慌亂,乾咳一聲道:「你與那個馝若,很好啊?」話一出口,立即又意識到不對。這話聽上去,怎麼那麼像,那麼像……吃醋?

  就在她心裡狼狽萬分,又忐忑萬分的時候,只聽他說道:「我的家鄉,是在西荒與天域交界的地方。」


  「嗯?」第一次聞聽少年的過往,清歡的心神立時被抓了過去。抬頭往他面上瞧去,卻見少年的眸光已經柔化成了一片淺灣。


  「那裡,有最熱的沙,最烈的酒,最豪放的男人,最善良的女人,卻沒有過去和未來。是一個已經被時間沖走的地方。


  「我六歲的時候離開那裡,就再也沒有回去,也再回不去了。」


  「你……很想回去?」清歡道,甚至已經忘記詢問,這件事和馝若有什麼關係。


  雲逍點頭,然後說:「馝若,也來自那個地方。」


  清歡等著他繼續說下去,雲逍卻沒有再說了。彷彿他已解釋完畢,他之所以與馝若「很好」,只不過是因為,她也來自那個地方。然後清歡的臉又紅了起來,他對她解釋個什麼勁呢。


  沉默弄得兩人都有點難受,還是雲逍先開口,「你若不痛快,我以後再不見她。」


  想當然的要點頭,清歡忽然驚醒過來,心內大窘,「不,不用!只是因為……因為昨日!我被她打得有點慘,所以,心裡才有些不痛快!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哈哈,哈……」


  「自然如此。」雲逍看著她,說得一本正經,眸中,卻浸滿了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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