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隻是贏

  在摔倒的那一刻，季尤佳有那麽一瞬是迷茫的。耳邊什麽聲音都消失了，她仿佛身處在另一個平行空間。


  她朦朧的意識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很快她就清醒過來，迅速爬起來，卡著音樂順利接上了後內點冰三周跳。


  季尤佳舒展著雙臂，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仿佛剛剛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在圓形接續步中她使用了大量的芭蕾舞姿，每一個動作幅度都做到了極致。隨著她進入狀態，展現出頂級運動員的風姿，現場觀眾也都遺忘了剛剛的意外，再次沉醉在她的表演中。


  季尤佳最初沒有感到太大的疼痛，直到一個勾手三周跳結束後，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上臂有點使不上力來，她才意識到開場那個跳躍摔得很凶。而且這個摔倒，導致她的冰刀有了細微的改變，每次滑行，都有一種鈍感。


  摔倒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冰刀如果出了問題才是大事件。


  因為冰刀的不適，季尤佳有點心不在焉，勾手三周接後內接環三周連跳跳空，失分慘重！

  在場邊的卡羅倒吸了一口涼氣，季尤佳的狀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能明顯感覺到她有些慌亂。


  這不應該是季尤佳會出現的情況。


  季尤佳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步伐，將後麵的兩套接續步完美展現，讓觀眾再次看到了她出類拔萃的滑行技術。


  音樂來到了最後時刻，季尤佳知道自己現在的成績不盡如人意，隻能盡可能讓自己的節目內容多加一點分。她在重壓之下足夠清醒，把原本的直立側身旋轉換成了貝爾曼旋轉。


  貝爾曼旋轉非常考驗選手的腰部力量和柔韌性，季尤佳的腰雖然沒有受過傷，但一直不太好，做這個動作會很吃力，稍有不慎，會失敗。所以她升入成人組後，基本上不會做這個動作。


  但這次，她別無選擇，零點幾分的加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


  季尤佳立於冰麵上的右腿旋轉，將左腿向上拉，將腳從背後伸展到頭頂，咬牙讓自己的雙腿呈一條直線。


  女選手們因為身體更柔韌，能做這個動作的人不少，但能完成高水準的貝爾曼旋轉的人卻很少，一個高水準的貝爾曼旋轉一眼就能抓住你的視線，優美至極。


  季尤佳因為個子高挑，腿比一般女運動員會稍長一些，再加上從小跳芭蕾，腿部線條非常好看，姿態優美，現場的觀眾都受到了極大的視覺衝擊。


  除了北原結真，他們已經有幾年沒有看到美到窒息的貝爾曼旋轉。


  在看到季尤佳高速上演貝爾曼旋轉時，卡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個動作，對腰部非常不友好，季尤佳又常年腰痛，她們很少會訓練。她害怕季尤佳失敗，更害怕季尤佳會發生意外。


  在高速轉轉中，季尤佳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腰部的變化，鑽心的痛襲來，疼的她在做旋轉的右腿漸漸無力。一旦她站不穩，這個結果她不敢想象。


  季尤佳用力咬著唇，讓自己保持清醒，將這個動作繼續做下去。


  她已經丟了分，絕對不可以再失分。


  她的執念戰勝了痛意，在旋轉過程中，並沒有發生意外。盡管隻有短短幾秒鍾，但季尤佳卻感覺好像過了很久，疲憊的像練習了幾十個四周跳。


  在音樂結束的最後兩秒，她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豔的造型，給她這個不算完美的短節目畫上了一個完整的句號。


  音樂結束，現場響起轟鳴般掌聲，季尤佳低下驕傲的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冰刀，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跟裁判以及觀眾致謝完畢後，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滑向場邊。腰部的疼痛擴散到全身，每一次滑行，她都忍著痛意。


  但她的臉上還掛著淺淺的微笑，除了卡羅，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情況。


  季尤佳滑到場邊，卡羅遞上刀套，一臉擔憂，“還好嗎？”


  “冰刀可能出了點問題，得調整，今晚還需要辛苦一下按摩師，不然我的腰怕是撐不到明天的四周跳。”


  疼痛能讓人的頭腦清醒，季尤佳有條不紊地指出了自己所麵臨的困難。


  卡羅一邊點頭，一邊扶住她，“冰刀的事情交給我，你今天隻要好好休息，其他什麽都不用管。”


  季尤佳借了一部分力，慢慢往前走著，“你說我還能贏嗎？”


  她的聲音很輕，但她身邊的卡羅還是聽到了。


  卡羅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反問她，“你覺得自己不能贏？”


  季尤佳沉默了兩秒後，才笑道：“能贏，就是不能跟她們拉開差距。”


  “這還差不多。”


  二人說說笑笑來到了等待區，在季尤佳坐下後，卡羅將一個靠枕塞在她的腰後，讓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季尤佳心滿意足地享受著卡羅的關照，嘴角微微揚起，漾出了甜美的笑容。


  鏡頭一掃過來，卡羅立馬正襟危坐，而季尤佳卻心情很好地跟攝像機打招呼。


  失誤其實不可怕，關鍵是調整心態。每一位優秀的運動員都是經曆過千錘百煉，沒有人一路走來是一帆風順的。


  季尤佳相信自己，明天的自由滑能上演逆境翻盤。畢竟曾經的她，不止一次上演了逆襲劇。


  她的目光落在大屏幕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目光越發鎮定。


  三分鍾後，她的分數出來了，技術分隻有37.10，節目內容分36.34，總分73.44，比她在美國站創下的新紀錄低了近10分，也刷新了她這兩個賽季以來的最低分。


  跳空可以說是花樣滑冰中最重大的失誤，在花滑屆，有一句話流傳已經“摔倒比跳空好，寧摔不空”，一旦跳空，分數直接打對半折，還有可能導致重複跳躍而零分。


  季尤佳的連跳跳空，直接將她從大熱門奪冠人選的名單上除名。


  早在分數出來前，她就已經大致估算出自己的分值了，這個分數，在她的意料之內。


  季尤佳衝鏡頭點頭微笑了一下，等鏡頭轉走，她唇邊的笑容漸漸淡去。


  “我想在明天挑戰四周跳加阿克塞爾三周。”


  卡羅一度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


  直到季尤佳又對她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決定，卡羅才知道她沒開玩笑。


  卡羅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瘋了？四周跳加阿克塞爾三周，你是忘了你有幾個四周跳了嗎？”


  目前為止，還沒有運動員在成人組同一套節目中成功使用阿克塞爾三周跳和四周跳。


  季尤佳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腰，“不這樣，我沒法贏。”


  卡羅繼續相勸，“你的四個四周跳，拿冠軍，絕對可以。”


  季尤佳輕瞥了卡羅一眼，淡淡道：“不出意外，我和福田春奈的短節目將相差7、8分，如果她在自由滑又穩定發揮，您真的覺得我能穩贏？”


  “相信我，你可以贏，所以真沒必要挑戰極限。”卡羅認真地注視著她，“你難道真想因為一個冠軍，把自己的身體搞垮？”


  “教練，我要的不隻是贏，更是為了證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