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以歌會友
「你是、長安？」程俊顫抖著手，撥弄著的吉他已經不成曲調。
「嗯，你剛剛說你每天都會過來這邊唱歌？你這個年齡，不是他們說的』義務教育階段』嗎？怎麼不去上課呢？」長安放緩了聲音柔柔地問道，頗有點知心姐姐的味道。
誰知男孩當場炸毛：「我這個年齡？義務教育？哥比你大好不好，你怎麼不去上學？我都高中畢業了，OK？」這句話說得急促而堅定，彷彿當他年齡小是侮辱了他一般。
也難怪長安會誤會，也許是因為家中貧窮的緣故，早產兒的程俊原本就比同齡人看著瘦弱，再加上營養不良，儘管五官挺出色，但怎麼看都只是個小屁孩兒的樣子。「高中畢業？」長安有點驚訝，實在難以想象這個小塊頭……覺得自己眼中的不信又有激怒對方的傾向，長安連忙開口：「馬上就要開學了，你還是回家準備好好上大學吧，音樂是一份愛好，你可以一直堅持，但也不要放棄其他的路。」第一次如此勵志地勸解，長安覺得很有成就感，可看起來對方似乎並不買賬。
「說得好聽，最煩你們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了，行行行，走吧走吧，你站這兒小爺看著眼暈，不要你給錢了還不成？別一副老學究的樣子。真想不通！」程俊突然感到一陣煩躁，甚至不顧對方是那種「高高在上」、光鮮亮麗的明星，兩句話不合就要趕人。
看著他強裝出的不耐煩和眼眸中幾不可查的一抹黯然，長安似乎有些懂了。她重新戴上墨鏡，上前幾步，唇角露出一絲年輕女孩兒該有的俏皮笑意：「我剛剛把錢都用完了，但是，也不能白聽你的歌不是，所以，換種方法補償你吧。」
「補、補償……」程俊嘴唇抖抖索索，別怪他想歪了，窮苦的男孩兒，整日跟街霸混在一起，學到的也不是什麼好詞兒。但是，他也只會說，不敢做而已，如今聽到這詞兒，心中下意識地一顫，卻不知，這是個怎麼的補償法，他又些退縮了。
長安哪會想到面前這小子這麼不學好，胡思亂想。而是走回隔壁，到已經歇息將要收工的老夫妻面前，借二位的話筒一用。他們還記得這個姑娘就是剛剛出手大方的女孩兒，她給的錢也抵得上好多天的收入了，因此，也大方送上自己的設備。反正，姑娘總不會是要昧了自己的破話筒吧。
在程俊的胡思亂想加愣怔中，長安走了回來，身後還跟著反正也無事過來看熱鬧的夫妻二人。只見她拿起話筒，輕啟唇瓣，一串輕靈優雅的樂音便流淌在耳邊。「你痞痞笑著，千千靜音被你撩撥；我愛聽那歌，溫柔繾綣也不及這般夢幻顏色……」婉轉低嘆，如泣如訴，第一句開頭，程俊已經呆了。
似的，這就是他剛剛唱的那首歌，那是他寫給已經漸行漸遠的女生的歌。儘管窮困潦倒，他拼盡全力打工掙錢，姥姥更是不辭辛苦拾荒為自己籌集學費。於是，他才有資格，坐在那個如花般的女生身邊，才有機會，跟她有所交集。
可是，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終於開始自卑、怯懦，他只敢遠遠觀望，甚至不知如何表達自己滿滿的傾慕之心。而今，畢業了，她即將成為名牌大學的高材生，而自己，則是心有不甘的流浪漢，在城市的一隅，唱著那不曾唱給她聽的歌。
長安，她竟然僅僅聽了一遍，還是在那樣嘈雜的環境之下，就能把這首歌演繹得如此美好，甚至，她聽懂了這本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歌……程俊眸光複雜。
當長安第一段結束的時候，她朝著程俊鼓勵一笑，把話筒遞給了對方。
「你漸漸走過，夜微涼髮絲在指間穿梭；我孤獨漂泊，低入塵埃里我饑寒交迫……」略帶哽咽的嗓音，沙啞而迷人，不知是因想起往事而悲傷還是因得遇知音而喜悅。
通過並不優質的音響放大，二人的合唱顯得那樣合拍，除卻第一句長安清唱之外，後面淡淡的吉他伴奏聲更是讓意境更加飽滿引人。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頑石有瑕……這種無奈而卑微的情感，怎能不讓人動容？
漸漸地這方匯聚的觀眾愈來愈多，那邊原本勁爆到撕心裂肺的打擊樂也逐漸無聲，少男少女，繾綣情深，單純而又義無反顧，這首歌，引起了多少人少時情懷，勾起了多少人甜蜜苦澀的回憶自不細說。
只見現場除卻多了無數雙灼灼的雙眼之外，便是程俊琴盒前越來越多的鈔票。這時候，程俊耳尖地聽到身旁一個年輕姑娘拉著自家男朋友，略帶興奮地問道：「你快看看，那個女生好眼熟，是不是長安啊，跟長安長得好像啊！」男生聞言，便朝著長安打量過來，眉間也有著滿滿的疑惑。「確實有點熟悉，不過，應該就是長的像吧。長安怎麼會在這兒唱歌？」聞言，女生也甚為同意地點點頭，不過，打量長安的目光愈發火熱。
感到再這樣下去，會有不妥，一曲唱畢，程俊把麥克還給呆愣在旁的夫妻二人，順便抓了幾張鈔票塞進他們手中，然後，合起收穫滿滿的琴盒，一手抱著吉他，一手拉著長安，從人牆的包圍中靈活竄了出去。等不明所以的眾人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竄出去好遠了。瞬間，便是一片嘩然。
「為什麼我越想越覺得剛剛那個女生是長安呢？」
「你也覺得像么？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認為呢！」
圍觀者並不急著散去，而是你一言我一語，誓要把心中的疑惑弄個清楚。有眼疾手快的，在剛剛被音樂吸引過來的時候，已經用手機錄像了。此時，視頻重播，如山花初放般的歌聲在眾人耳邊重新流淌。不過，因為程俊本就坐在地下通道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更沒有燈光，長安更是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手機在這樣陰暗燈光之下的錄製效果，也僅夠模模糊糊看清楚人影罷了。
在眾人的遺憾中，一個活潑的女聲頗為引人注目：「不管是不是長安，總之這歌聲太好聽了，相信它不會僅僅只出現這麼一次，我們還是會聽到的，到時候弄清楚也不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