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紅論：鴛鴦
八十紅論：鴛鴦
鴛鴦是賈母的大丫頭，因此她在賈府的丫頭中有33很高的地位，按照史湘雲第三十一回送眾人戒指看鴛鴦是賈府四大丫鬟之一。鴛鴦父親姓金，世代在賈家為奴，鳳姐在第四十六回說她家人「他爹的名字叫金彩，兩口子都在南京看房子，從不大上京。他哥哥金文翔，現在是老太太那邊的買辦。他嫂子也是老太太那邊漿洗的頭兒」。和鴛鴦直接相關的目錄有第四十回「金鴛鴦三宣牙牌令」、第四十六回「鴛鴦女誓絕鴛鴦偶」以及第七十一回「鴛鴦女無意遇鴛鴦」。鴛鴦因為雌雄二鳥常在一起，所以又用來比喻成雙成對的吉祥事物。古代以鴛鴦比作夫妻，最早出自唐代詩人盧照鄰《長安古意》詩，詩中有「願做鴛鴦不羨仙」一句，讚美了美好的愛情。或而言之鴛鴦是和順的象徵，在《紅樓夢》起始回目鴛鴦確實是在這樣的環境扮演這樣的角色的，但隨著故事發展呈現失和、違和的態勢。
鴛鴦出場和寶玉有關，這裡看看品貌。寶玉在第二十三回搬進大觀園，第二十四回「被襲人找回房去」給生病的賈赦請安時遇見鴛鴦「歪在床上看襲人的針線」，引發一段情節，襲人勸說「左勸也不改，右勸也不改，你到底是怎麼樣？你再這麼著，這個地方可就難住了」。脂硯齋對「你再這麼著」的批語是「此五字內有深意深心」，這種深意在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風流」才體現出來；至於「這個地方可就難住了」如同王夫人言語「今年不宜遷挪，暫且挨過今年，明年一併給我仍舊搬出去心凈」把這怡紅院裁撤，寶玉或者回書房或者回原來居所，總之大觀園這個相對獨立的小王國繁華不再就是。寶玉第二十三回遇金釧、第二十四回遇鴛鴦都與胭脂有關，但這二女後來生活波折都是不小。鴛鴦第二十四回出場描寫的主要是穿戴，在寶玉眼中是「見鴛鴦穿著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束著白縐綢汗巾兒，臉向那邊低著頭看針線，脖子上戴著花領」，到第四十六回邢夫人眼中很具體的是「穿著半新的藕合色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水綠裙子。蜂腰削背，鴨蛋臉面，烏油頭髮，高高的鼻子，兩邊腮上微微的幾點雀斑」，襲人說「真真這話論理不該我們說，這個大老爺太好色了，略平頭正臉的，他就不放手了」，所以鴛鴦相貌也是不錯的。而依第三十九回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看鴛鴦前後的行為品格是乎善解人意的佳人，鴛鴦對劉姥姥雖然有戲弄的意味，但結果上二人是有默契的。
鴛鴦人生失和源於惡人賈赦夫妻，由於封建等級制、家長制、人身依附制度鴛鴦在前八十回書最終是形影孤單。鴛鴦個人立意是不做姨娘的，她和平兒數說兒時的眾人「比如襲人、琥珀、素雲、紫鵑、彩霞、玉釧兒、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縷，死了的可人和金釧，去了的茜雪」，這些人都是沒有結果的。當時書中有結果前景不錯的只有賈芸、小紅夫妻，賈芸幫賈璉做事、小紅幫鳳姐做事，管家林之孝夫婦居中周璇將來幸福是可以預期的，這是修成正果的一對人物。那麼，鴛鴦應該是了解的從而有自己的預想，但對於鴛鴦未來的伴侶書中沒有描寫，像希慕賈璉和寶玉在與平兒、襲人對話中是否定的，而鴛鴦話里話外又不肯居人後的口氣是可以猜測一二的，但賈赦的出現將鴛鴦未來的路途封堵了。鴛鴦的話是「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離這裡；若是老太太歸西去了，他橫豎還有三年的孝呢，沒個娘才死了他先納小老婆的！等過三年，知道又是怎麼個光景，那時再說。縱到了至急為難，我剪了頭髮作姑子去；不然，還有一死。一輩子不嫁男人，又怎麼樣？樂得乾淨呢」，賈赦人老成精說道：「我這話告訴你，叫你女人向他說去，就說我的話：『自古嫦娥愛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約他戀著少爺們，多半是看上了寶玉，只怕也有賈璉。果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來，此後誰還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著老太太疼他，將來自然往外聘作正頭夫妻去。叫他細想，憑他嫁到誰家去，也難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終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若不然時，叫他趁早回心轉意，有多少好處」；賈赦使得平兒、襲人說及賈璉和寶玉成為「不過無人處偶然取個笑兒」，已經不能成為將來的出路；像若賈璉與多姑娘的故事是真如賈赦說的「想著老太太疼他，將來自然往外聘作正頭夫妻去。叫他細想，憑他嫁到誰家去，也難出我的手心」；二人針鋒相對使得鴛鴦不得已在賈母面前明志「誓絕鴛鴦偶」。
鴛鴦人生違和在於沒有及時安慰司棋。從書中看司棋為人以及後來結果有惡有惡報的意味，鴛鴦是無意相遇卻事後沒有料到風波會影響到大觀園的許多人。從「鴛鴦女無意遇鴛鴦」到「痴丫頭誤拾綉春囊」、再到「惑奸讒抄檢大觀園」及至最終「俏丫鬟抱屈夭風流」，賈府整體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如果第二天鴛鴦及時安慰二人，彌補過失就沒有後來的是非；沒有如果的結果是賈府曾經繁榮的象徵大觀園面臨關閉，如同寶釵第七十八回說的「還要勸姨娘如今該減些的就減些，也不為失了大家的體統。據我看，園裡這一項費用也竟可以免的，說不得當日的話。姨娘深知我家的，難道我們當日也是這樣冷落不成」，賈府的調整在鴛鴦穿針引線的情節中完成。古人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賈府榮華在賈母、寶玉生活依賴鴛鴦運轉經營，賈府蕭條冷落也在於鴛鴦只思忖一廂情願的想法。
縱觀鴛鴦在書中作為剛柔相濟的人物確是不可多得的女子，脂硯齋批語「鴛鴦亦是幻情洞天也」、「余按此一算，亦是十二釵」在例列十二副釵中也是不過分屬的。
2016.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