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紅論：剛折柳湘蓮
八十紅論：剛折柳湘蓮
如果找個類比人物，柳湘蓮最容易讓人想起金庸筆下的令狐沖，那種笑傲風月、逍遙江湖、縱橫天下的情懷是極其的相似，但二人結局是那麼的不同；也許因為令狐沖是虛構人物所致，浪漫主義之下藝術高於生活；柳湘蓮雖然同樣書中人物，在現實主義筆法中結果卻是第一流的人物、最末一流的命運，照實讓人扼腕嘆息。
在《紅樓夢》第四十七回裡面敘述了柳湘蓮來歷：「原是世家子弟，讀書不成，父母早喪，素性爽俠，不拘細事，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這樣的人物如果生在賈府，恐怕早就建功立業去了，但柳湘蓮偏偏沒有親友幫襯只落得個「那樣一個標緻人，最是冷麵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無情無義」「冷郎君」的名聲。雖然這一回薛蟠舉動令人噴飯，柳湘蓮自身的剛硬秉性也是不能免去後來自身沒有獲得幸福因果的。
柳湘蓮因情落得悲劇收場源於尤三姐。先簡述尤氏三姝，這尤氏三姐妹應該是《紅樓夢》裡面第一流的美人不讓釵黛的。寧國府賈珍妻子早亡續娶了大姐尤氏做繼室；尤二姐嫁與賈璉為妾，早或無行改過卻惜遲；尤三姐在書中可說是「百變佳人」；尤氏二姐、三姐，較大姐弱勢，所以晚來皆想改過，但又所託非人；居中關鍵賈珍算得是個人物，可惜不是人傑，耽誤了雙姝未來。
說尤三姐是「百變佳人」並不為過，相比古代羋月不過位卑、相比現代傅首爾吳瑟斯筆下思想強壯的女漢子不過有群，人生煉玉出得這樣美人從歷史看不是孤獨者。若說尤三姐煉情卻是百褶叢生，其五年前見柳湘蓮或是小女孩初戀的懵懂，她會通過言行觀察看人品性而能夠理解柳湘蓮，以為終身得人卻不知天意弄人最終沒有得勢；第六十三回出場就遇賈蓉調笑，言語間接露出賈府污穢一面；賈敬喪事中寶玉因情對其姊妹的照顧，很可能招致背後人們的中傷，後文尤三姐所述寶玉舉止不和於禮、重於人面，寶玉周圍丫鬟婆子不將其姐妹情事添油加醋沒有「隨機趁便下了些話」以便進行隔離就奇怪了，尤三姐能解寶玉、寶玉卻難得周全尤三姐就是時事而已；賈珍思量寧國府無人、故有情尤三姐，以三姐才情不弱秦可卿、剛烈不低鳳姐，如果安心寧國府倒也是上策，可惜在賈璉攪局時刻三姐沒有徹底倒向賈珍反而選擇破臉相向，一味冷語賈璉、耍弄賈珍，或許因為她心裡有臆想中重情重義的柳湘蓮；賈璉敞開心胸娶下二姐、續謀三姐，尤三姐若是選擇如二姐那樣改過從了也是中策，因為鳳姐其時耽擱病情，若是姐妹二人同心嫁給賈璉是可以與鳳姐相抗衡的，可是她又拒絕，或許因為她心裡有臆想中重情重義的柳湘蓮；或許就因為她心裡有臆想中重情重義的柳湘蓮，不知柳湘蓮「那樣一個標緻人，最是冷麵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無情無義」的一面，而為虛幻的理想開始改過守節的下策造成她最後的悲劇。
柳湘蓮人們評價是「冷郎君」，但能夠和寶玉、秦鍾交好，在江湖漂泊能夠的救下薛蟠、並且相處結義為兄弟，若是這個人無情無義肯定沒有人信。這隻能說他接納一個人很難，「不是知音就是陌路」柳湘蓮這種人生態度決定他人生坎坷，因為其中事故有一點差錯就是南轅北轍。他的悲劇源於賈璉和賈寶玉。賈璉書中有「只不說尤三姐自擇之語」此一句誤了二人，因為賈璉開始對雙姝尊重起來。尤二姐因為愧疚對賈璉溫柔似水，使賈璉嘗到在鳳姐和平兒身上沒有的女兒情誼，因為其可貴所以竟然開始尊重二姐起來，固然奇怪但確實發生了。所以，在柳湘蓮和尤三姐的婚事上，他沒有說透，因為畢竟不是過去和薛蟠吹牛打屁的時代了，二姐娶進門自己的老婆沒有自己糟蹋的，哪怕說些好話也是畏首畏尾，所以尤三姐的情義在此被悶住了。柳湘蓮的情義是被賈寶玉悶住的，緣由是賈敬喪事期間寶玉對尤氏姐妹的另眼相看。因為賈政在官場的成功經驗，所以榮國府將寶玉這個含玉而誕的極其聰明「星宿」當成寶貝培養，只等將來開悟登堂入相故而出不得半點差錯。賈政、賈母、王夫人各路派人盯防，寶玉對尤氏姐妹那樣不打聽個底掉事後不千叮嚀萬囑咐就奇怪了。所以，寶玉說「我在那裡和他們混了一個月，怎麼不知？真真一對尤物，他又姓尤」不非無因，可能也並非莽撞、事後可能還慶幸朋友沒有入巷鑽了死胡同，因為賈璉不可能和他說雙姝的變化，薛蟠也沒有來得及和他說對為結義兄弟置辦產業的準備，寶玉也就脫口而出埋沒了朋友的幸福。
最後說些東西方對真愛的看法。在東方真愛存在於永恆。有人說：那麼多幸福美滿的家庭怎麼沒有真愛？是有，但這種真愛不是單純的真愛，是摻雜友情和親情的愛情。或者說在東方真愛是一種混合物。過去，同事間友情發展愛情、在鄰里青梅竹馬中兄妹般的親情發展出愛情是常見現象。或者說在東方真愛是存在必須超越社會，那麼其結果可能是短暫的。像《紅樓夢》第十五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結果張財主女兒和守備公子雙雙自盡，這樣的真情實意整個是《孔雀東南飛》的翻版，比之《梁祝》也不遑多讓，但這樣的真愛世間是沒有容身之地的，像陸遊、李清照、蘇軾詞曲間流露的愛戀那個有世情中長久存在的。愛情沒有融入大社會，單獨生存空間和時間有限，或者屬於18歲的青春歲月、或者是有餘人的刻意追求，不能免於狹窄和短暫。或者說在東方真愛是要超越大社會層面的，超越了就理想化、脫離現實了。在西方真愛就要超欲入情了。西方個人主義盛行、社會羈絆少得多，在七情六慾中如果能夠超越物慾橫流的個人慾望就能夠得到真愛了。這種觀點可能在東方發達經濟條件下也適用，否則就按照混合愛情發展吧。在西方尋找真愛是人生課題，很多電影都涉及，以前看過完整介紹的電影有像《金玉良言》、《意外之夫》等等。雖然看後有點感覺是真愛在嘮叨，但確實說到了真愛的某些問題。注意：在西方真愛同樣可以使人迷糊，但如小丘比特般耍弄人後如果沒有甜蜜感就不是真愛。
對於尤三姐來說有真愛時是單相思，對於柳湘蓮來說有真愛時已經欲述無門，也許在東方真愛是一種偏執，這才導致二人悲劇。對於東方人如果沒有經過周易六十四卦周流鍛煉使得自己思想達到中庸圓滿的循環，或者局限於自身目的的小循環，於義於情在道德距離上會產生問題的。而真愛作為人們情緒集中聚集的產物，已經偏駁於個人或者二人小空間，在不能開放性融入社會完成圓潤條件下可能是會有花無果的。
2016.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