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回 狠下殺手
要來的始終躲不過,元宗諒想迴避,但孤雲教主卻直直的說了出來。
「我此番救你,本想你也是一號人物,興許能為我做點事情,但現在看來根本沒什麼用處。我還是送你一程吧。」孤雲教主不免遺憾道。
元宗諒見孤雲教主殺心已起,自知生死懸於一線,便當即向他跪下說道:「對教主來說要元某去死何其容易。但教主既然花了力氣救我出來,何不再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為您效勞呢?」
孤雲教主覺得元宗諒的話也不無道理,便稍稍遲疑起來。元宗諒見孤雲教主猶豫,便又自我證明道:「元某這些年行事,只要不遇到趙承宗來找岔,就每每無往不利。」
「哈哈,你知為何嗎?」孤雲教主忽然得意的問道。
元宗諒當然知道,但他卻不知如何說,因為在他看來趙承宗不僅來頭比他大,謀略、武功亦略勝一籌,與此等強敵人物相爭,元宗諒的境遇實在說得是既生瑜何生亮了。但孤雲教主說來的理由卻讓元宗諒心頭一震,亦更讓他無地自容起來。
「本質上是因為趙承宗的心志比你高遠的多。」孤雲教主說道。
元宗諒默然不語,孤雲教主於是將自己的看法繼續說出,大致就是趙承宗胸懷大志,故而能於大處看事情,其所作所為皆以服務全局為要;元宗諒志向僅僅是為其父正名,好讓自己也成為一個和父親一般的英雄人物,無論是格局、起點都要低了許多,其考慮事情的時候往往拘泥於個人一時一刻之得失。
元宗諒聽了孤雲教主簡簡數語便茅塞頓開,待再回憶自己過往種種失利時,卻也正如他所講的那樣,趙承宗於大處設局,而自己則與小處著力,故而常常處於被動之境。元宗諒覺得自己非常失敗,又想趙承宗和孤雲教主皆不待見自己,生死只怕是早晚的事情了。如此,元宗諒便豁然道:「如今朝廷和江湖皆不容我,我元宗諒能死在這樣一位一等一的絕世高手手下,亦是此生有幸。」
孤雲教主於是再三打量了元宗諒一番,終於還是沒有下手殺他。
「你雖然要遜色於趙承宗,但放眼江湖,卻也無幾人能比。你若忠心為我辦事,我保你得償所願;你若有二心,下場一定比雲縱天還要慘。」孤雲教主鄭重說道。
元宗諒聽罷當即拜倒在地表態要忠心不二的效忠與他。孤雲教主於是叫元宗從此諒摘去黑帽紗巾以真面目示人。
元宗諒卻也不遲疑,當下就將帽子、紗巾、手套等行頭取下丟棄一旁。孤雲教主見他露出滿面扭曲的疤痕尚能如此坦然,便連連點頭稱好。
這也確實是好,因為滿城張貼著的緝捕令都只畫著一個黑衣黑帽之人,卻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如今他以盡毀之容顏示人,定無人能再認得出來。而更好的是,他此番改投孤雲教主門下,不僅免去了孤雲教主殺他之危,還可能間接化解了自己和趙承宗之間仇恨。
一瞬之間,元宗諒擔受的種種罪名、仇恨、血債都隨著這身黑衣黑帽的脫下而悉數除去。
孤雲教主要元宗諒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他去找那幫張憲舊部將領,然後以重金分別收買,再讓這些人投入驃騎大將軍趙同光麾下。元宗諒知道這位驃騎大將軍乃趙善循之堂弟,因手握十八萬精銳鐵騎而成為趙宋王朝的三軍台柱,亦是軍中人人都想巴結而不可得的大人物。
元宗諒於是一口就答應下來。
「趙承宗從此都不會再為難與你,你大可放手去辦自己的事情。」行前,孤雲教主略略說道。
有孤雲教主這句話,元宗諒最是放心了。
卻說趙承宗離開迎龍山莊后,便馬不停蹄的向賀蘭山趕去,並一路暗下祈禱不會有人捷足先登取了始皇聖劍。六日後,趙承宗終於抵達賀蘭山下了。
趙承宗於是就地抓起一把塵土往臉上一抹,這才匆匆向著大雪洞奔去。但大雪洞外,他卻碰見了在此把守的二傑赫連勛了。二人雖是同門師兄弟,但赫連勛既受魔宗命令不許任何人踏足洞府,便就是趙承宗來了也不能放他進去。
「師尊正閉關修鍊,期間任何人都不得打擾,大師兄還是下山去吧。」赫連勛義正言辭的說道。
趙承宗卻是心下一喜,魔宗既然選擇閉關修鍊,就說明他在此次商陽山大戰中受傷頗深,若非如此,他早應該拿著始皇聖劍去掘秦陵了。
「江湖瘋傳師尊與劍聖卓亦然大戰後身負重傷,我擔心師尊身體,特來探望。」趙承宗憂心忡忡的說道。
「師尊乃是閉關修鍊,並無什麼受傷狀況,大師兄就此回去吧。」赫連勛直直說道。
趙承宗當然不會相信他所說的話,但他又知道赫連勛乃敦厚孝道之人,便轉而動情說道:「師兄我下山多年,今日第一次回山探望師尊老人家,還請兄弟體諒通融。」
赫連勛雖知趙承宗下山後已有多年未回來過,但魔宗一再強調不能放任何人進去,他也不敢違背師命。如此,赫連勛便橫起手中同泰柱,做出一副你要過來我就砸斷棧道的樣子。趙承宗知道他這位師弟手裡同泰柱的威力,莫說要砸斷這木質棧道,就算是三尺城牆也非得被它砸出個大窟窿來。
如此,趙承宗只得氣憤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尊曾教我十年功夫,如今他性命垂危,你卻不讓我見他,便就是要我做一個不忠不孝之人。」
「大師兄莫要再說這麼多,師尊既已交代閉關期間不見任何人,我就也不能讓你過去。」赫連勛堅決的說道。
見赫連勛絲毫不近人情,趙承宗又改口說道:「老三老四日前在丹霞峰被楊湛等人殺死,我此番回山就是要向師尊稟報,此等大事難道你也不放行?」
赫連勛聽罷自是心中震驚,但更讓他震驚的是,趙承宗卻趁他走神之際一把點住他的穴道,然後再對著動彈不得的他補上一掌。如此,赫連勛便當即從棧道上跌落山崖去了。
趙承宗於是急急往洞府奔去,而洞內的寧靜卻又讓他心中不安起來。趙承宗四下奔走,終於在最裡面的密室找到了魔宗。
「弟子拜見師尊。」趙承宗遙遙跪下拜倒。
魔宗只默默應了一聲,便再無話語。趙承宗無法從中判斷魔宗是否有傷在身,便心下遲疑起來。但趙承宗轉念一想,如果魔宗沒有受傷,以他的脾氣必然會責備自己擅闖進來,但為何從頭到尾他都只背身對著自己不多說話?
趙承宗於是又上前幾步跪拜道:「弟子拜見師尊。」
「我知道了。」魔宗徐徐說道。魔宗這回復聲音依舊中氣十足,全然不似受過傷的模樣。趙承宗心下一慌,便當即渾身顫抖起來。
但魔宗任然紋絲不動的背坐著,亦不再多吐一個字。趙承宗惶恐難安的抬頭再望了魔宗一眼,卻正好看見他膝下橫放著的始皇聖劍。見到這讓他日夜夢寐以求的寶貝,一切遲疑、恐懼、焦慮便都不足為道了。
趙承宗於是再上前幾步跪拜道:「弟子拜見師尊。」
此時,魔宗再也安定不住了,便微微顫顫的轉過身來。趙承宗抬頭一看,這哪裡是他認識的滿臉霸氣的師父?這分明就是行將就木的垂死老人。
「師尊你……」趙承宗難以置通道。
但魔宗卻直直打斷道:「老大,你終於還是來了。」
趙承宗覺得魔宗這是話中有話,心中便多少有些慚愧起來。魔宗於是略略再打量了趙承宗一眼,最後才默默說道:「你做什麼事情我都能容忍,但老二敦厚本分,你殺了他我就不能忍。」
趙承宗理虧詞窮,竟如一個受過的孩童般的低頭不語。
「師父,我……」趙承宗欲言又止道。
魔宗卻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講。
「今日你要做什麼事情,為師不會阻止,也阻止不了。不過為師看著你成長,便就最後和你聊一聊。」魔宗平和的說道。
趙承宗又驚恐又愧疚,便當即拜在地上說道:「弟子願聽師尊教誨。」
「為師平生所收弟子,便就只有老二赫連勛,你,還有老三、老四四人。你和我說說看這四人各自的長短處。」魔宗說道。
趙承宗素來有相人之能,便依次把三位師弟師妹的各自優缺點逐一講出,魔宗聽罷也是頻頻點頭。
「那老大你自己呢?」魔宗問道。
趙承宗卻答不上來,並非他不知道自己所長所短,而是這樣的事情魔宗本就清楚無疑,又何須再重複出來?
魔宗見趙承宗不肯開口,便獨自說道:「論悟性、謀略,你當遠勝他們;論城府、閱歷,他們更是無法和你相提並論。這恰恰是你能有今日成就的緣故。」
趙承宗默然不語,因為這些只是長處,而短處魔宗還未說出來。
「那麼老大,你認為你和其他三人最大的不同在哪裡?」魔宗忽然追問道。
趙承宗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被這麼一問,竟然錯愕住了。
「弟子愚鈍,還請師尊明示。」趙承宗依舊貼地跪著說道。
魔宗這才悵然一笑,然後才說道:「你與他們的最大不同,就是臉皮子不夠厚。」
趙承宗一愣,卻完全不明白魔宗這話是什麼意思。
「臉皮厚的,無論對錯都一以對之;而臉皮薄的人,則要被是非對錯都所左右。老四是前者,老二老三是後者。」魔宗輕鬆的說道。
趙承宗雖不喜被說成上述角色,但仍舊問道:「弟子仍然不知其中奧妙。」
魔宗聽罷卻默嘆一息道:「倘若你是臉皮夠厚之人,就當行得大義滅親之事,今日就不該再猶猶豫豫,錯失機會;倘若你是臉皮薄的人,一開始也就不會趟這趟渾水,如此尚得一身清閑。不做又不甘,做又不能做絕,只怕你到底還是會浪費了自己這些年付出的苦心。」
趙承宗若有所悟的拜謝道:「師尊眼光獨具一格,弟子受教。」
說罷,趙承宗便起身站了起來。魔宗卻絲毫不在意這些,只靜靜的看這位得意門生會如何對待自己。
但趙承宗還是遲遲不敢下手,魔宗便冷笑著罵道:「說到底你的內心還是不夠通達。」
趙承宗於是咬咬牙關,便提起雙掌對著魔宗一拍而去。魔宗經由商陽山一戰,早已傷及五臟六腑,自知大限已近的他早已無暇他顧,便安然接受了徒弟發來的這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