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回 同去臨安
慕容雲真照著石壁要訣越加迅捷的演練商陽劍法,卻果真覺得手中之劍如有生命一般的靈動遊走,待半個月後,他所打出的商陽劍法已經爐火純青了。至此,慕容雲真便又將劍招舒緩著打了起來,卻是越慢便越得個中精妙。如此往複循環數日,慕容雲真已隱隱覺得周身有劍氣聚合,正是石壁文中所說的劍氣屏障了。
待這劍氣屏障一出,慕容雲真便越發覺得自己與這商陽山武學心意相通,無論是御氣之道,還是內功心法皆能得其神韻。
慕容雲真隻身樂於商陽山修鍊,卻不知外面的世界正因一場即將召開的武林大會而變得喧囂不已。
晚秋最後幾天里,北國已然下起了零星小雪,將軍府上,一位錦裘和身的貴婦正憑窗痴痴眺望,眸宇之中卻是說不出的索瑟蕭涼。
「表姐這天寒地凍的發什麼呆呢?」白玉扇關切的問道。
劉媛始知有人過來,便沒有好脾氣的罵道:「沒見我在賞雪嗎?」
白玉扇卻凝神打量了劉媛一番,然後狡黠的說道:「表姐分明記掛故人,卻哪有心情賞雪?」
「混蛋小子,胡說些什麼呢?」劉媛聽罷卻一把掐住白玉扇的耳朵罵道。
「疼……疼……表姐快鬆手。」白玉扇卻是叫苦不迭道。
「偏不。叫你胡說,叫你胡說。」劉媛卻手上加了一把勁的繼續說道。
白玉扇知道自己這位表姐性情兇悍,便急急哀求道歉一番,總算求得她罷手。白玉扇來回撫摸著自己的耳朵,卻是口中喃喃說道:「卻不知表姐夫這日子是怎麼過的?」
劉媛隨即怒目相向,白玉扇只得連連招手,示意她不要再來。劉媛自顧感傷,卻也沒這閑工夫去修理他。
白玉扇察言觀色一番,便確定劉媛還在惦念楊湛,遂靈機一動的說道:「武林大會召開在即,各路俠客皆雲集其中,說不定楊湛也會去那裡。」
劉媛卻怔了一下,然後又不屑的說道:「你提他做作甚,他去不去武林大會與你何干?」
「當然有關係了,楊湛若去了那裡,我的表姐就能再見到自己的……兒時玩伴,就不會這般終日愁眉緊鎖了。」白玉扇答道。
卻見劉媛又是一把揪住了白玉扇的耳朵,但是這一回,白玉扇除了叫痛之外,還嘴硬著反問道:「自那楊湛離開將軍府後,表姐日日惆悵嘆息,難道不是因為他?」
劉媛卻是雙淚垂落,手上勁力也鬆緩了下來。
白玉扇扭頭看了看她,便和聲勸道:「表姐既然想著他,為何不去找他?為何要自己一個人吃這悶苦?」
劉媛無言以對,腦海中早已全是楊湛那俊朗的面孔。
「見著他又能怎麼樣?人家已經有了妻室,我又何必多添無趣。」劉媛哀婉著念道。
白玉扇趁著劉媛手上乏力之時便掙脫出來,卻是不以為然的說道:「喜歡一個人何必在乎這麼許多?再說了楊湛也沒說那美嬌娘是他的妻子。」
劉媛忽然眉宇舒緩過來,卻是難掩激動的默念道:「對呀,楊湛與我素來親近,那女子如果真是他妻子,為何不見他介紹?」
如此一說,劉媛心中頓時燃起絲絲希望,原本噙著的淚水也倒吸了回去。
白玉扇識得劉媛臉色的變化,便故作高深的說道:「江湖人士素來行蹤不定,一朝失之交臂,只怕餘生再難見一面。」
劉媛默默將這「餘生再難見一面」念叨一遍,卻是心頭無比失望了起來。
「武林大會只有區區數日,你不去我可要先走了。」白玉扇說著便扭頭而去。
「等等……」劉媛急切的說道,但話一出卻又臉色緋紅了起來。
「表姐好歹也是女中豪傑,為何做事這般婆媽?須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白玉扇卻朗聲說道。
「只是……只是此去臨安千里迢迢,我卻如何與你姐夫交代?」劉媛心中不安的說道。
白玉扇卻忍不住一笑,便直直說道:「邊關歲末向來多事,表姐夫不久便要外調駐防,卻還交代什麼?」
劉媛細細一想,卻也果真如此,這才忐忑不安的答應了下來。
一兩日後秦射虎果然派駐巡邊去了,劉媛便帶著白玉扇快馬加鞭的直赴臨安。
「我此番助表姐尋得情郎,卻不知表姐會如何答謝我?」白玉扇得意的問道。
「呵呵,你助我?只怕是我幫了你吧?你見到楊湛身邊那女子后,口水都要垂到地上了,難道此去不是打了她的主意?」劉媛卻不屑的笑道。
見自己心思被劉媛看透,白玉扇只得稍稍尷尬一番,便打趣道:「表姐真是小氣,討點賞都不給。」
「你見那女子,我見楊湛,卻也沒什麼不妥。不過此去但凡有事皆要聽我號令,不得自作主張行事。」劉媛板著臉說道。
白玉扇便只好頻頻點頭。
楊湛與花玲瓏離開拜劍山莊后,便朝著臨安城趕去,只是此地給楊湛留下了太深的痛楚記憶,那些京都物盛那些十里繁華皆入不得眼帘。花玲瓏雖稱奇臨安風貌,但見楊湛此番沉重面色,卻也無心多做流連。
楊湛來到臨安之後,第一件事情卻並非去那迎龍山莊,對他來說,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見楊湛在街頭詢問一番后,便帶著花玲瓏到集市買了許多香燭祭品,然後再去了侍郎府舊邸。
涼風蕭蕭,萬木凋零,原本當朝大員的府邸,如今卻化作這處處斷壁殘垣。楊湛望著這破敗不堪的宅子,眼中卻默默充盈起滾滾淚水來。
「湛兒,往事已矣,你還是不要太過難過了。」花玲瓏不忍楊湛這般凄苦,便低聲安慰道。
楊湛抹了下眼角,便對著花玲瓏微微點頭,這才在院內祭拜起來。
自從當年方萬里涉案被害以來,官府便此地查封,而附近居民對方案諱莫如深,卻是二十年來都無人敢再走近,如今見有人在此祭拜,卻實在讓人不解。
便有一位老叟探頭進來觀看,見到是一對年輕男女之後他才從容過來。
「此地已被官府封禁,你們快將煙火熄滅,免得惹禍上身。」老叟焦急的說道。
「呸!官府不讓做,我就偏要做。」楊湛怒道,便將冥紙大把大把的丟入火堆之中。
「湛兒,老伯也是一片好意,你莫要這樣抵觸人家。」花玲瓏低聲勸道。
楊湛一想,卻也覺得自己言語有失,遂對著老叟慚愧道:「晚輩感懷方侍郎所受不公遭遇,一時憤慨,不想失禮於老伯,還請多多見諒。」
老叟隨即關上府門,便回來說道:「不礙事。方侍郎為官公正廉潔,眾人有目共睹,只要是正直之人都會為他不平。」
朝廷雖想方設法的坐實方萬里罪名,但百姓對此卻自有公論,如此一想,楊湛便覺得寬慰許多。
「老伯也知道方侍郎之事?」楊湛急切的問道。
老叟卻欲言又止,楊湛知他為難,卻也不再多問。
但老叟最終還是講了出來:「我當然知道方侍郎之事,我還認得方侍郎呢。」
楊湛隨即精神抖擻的望住老叟,只待他能講出更多關於外祖事迹來,而老叟也不讓他失望,卻是一五一十的說了說了出來。原來二十年前老叟曾與侍郎府毗鄰而居,每日早晚皆可見得方萬里過步門前,自然算是熟識。
「只是我們都知道方侍郎乃剛正官員,素來力挺抗金,卻為何被朝廷指為勾結金賊,賣國求榮呢?」老叟默然的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樣的勾當狗皇帝乾的還少嗎?」楊湛忿忿然的罵道。
老叟默默點頭,便接著說道:「當年的岳將軍,便也是這等遭遇,實在讓人心寒。」
說罷,老叟也拿起一疊冥紙投入火堆之中。
楊湛隨即又問起當年情景,卻恰巧被這老叟一一目睹。
「那日午後,我從集市回來,便見有五六外邦裝束的人群鬼鬼祟祟的在侍郎府後院走動。」老叟默默回憶道:「起初我以為他們只是些商旅,來此是有求於方侍郎的,便打算前去接引,卻不料有一個白衣身影閃入侍郎府,而那五六人群也在院外被悉數殺盡。我正驚恐,又聽得一陣廝殺聲響從侍郎府中傳來,待要去查看之時,發現一大幹兵甲早已把侍郎府圍得水泄不通了。再後來,便有官員奉旨宣布方侍郎賣國通敵……」
楊湛卻是聽得悲憤不已,但他卻抑制住情緒,轉而細細想了起來:「果然如傅道長推測那樣,這些金使顯然是被人故意引誘過來的,而這個人顯然就是老伯所說的白衣人。」如此一想,楊湛便又追問起來:「那白衣人長什麼模樣?」
老叟卻搖了搖頭說道:「那人一閃而過,根本看不清面貌。」
楊湛只得默默嘆息一番。
「便就看清楚了又能怎樣?這些金人一到,官兵便就出現,只能說明朝廷是早有除去方侍郎之心。只是可惜忠良不得善終,奸佞卻往往苟且營生。」老叟亦是嘆息道。
楊湛聽罷只得將拳頭攥得格格作響。
「我觀少俠神情氣貌,不似單純要替方侍郎鳴個不平吧?」老叟深至的問道。
楊湛只覺得心中一酸,便朗朗說道:「晚輩楊湛,乃方侍郎外孫,當年方家一案后,便只留得我一脈。我這番前來就是要調查當年外祖冤案的。」
老叟頓時愕然起來,不久又幽幽說道:「老天開眼,總算讓忠良保有後人。只是此事乃朝廷指派,少俠又如何能抵抗的了呢?」
「天理昭昭,豈容忠良蒙冤?便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擋不住我洗刷外祖冤情。」楊湛憤然說道。
老叟點點頭,但隨即又默默的搖了搖頭。的確,一個人要對抗朝廷,這是何等艱巨之事?
楊湛再與老叟聊了些外祖事情后,便帶著花玲瓏離開了侍郎府。只是楊湛此去祭拜太過顯眼,便待他走出來之時,街坊鄰居皆是詫異觀望。便待楊湛與花玲瓏離開后,人群中就有一位文弱青年去了老叟家中探聽此事。
楊湛心情依舊沉重,花玲瓏便也減少了話語,二人就這樣一路默然著走到客棧。
武林大會次日就要召開了,客棧上上下下皆是各路前來投宿的江湖人士,便總能見得一些熟悉面孔,比如崑崙派的孫伯然。
「掌門師叔,那位便是在漠北隻身殺退赤馬堂三百人馬的楊雲真。」孫伯然對著莫逆說道。
莫逆見楊湛背負著鬼眼狂刀,便朗聲一笑,說道:「原來是狂刀老祖後人,難怪有這般無敵身手。」
楊湛聽得莫逆對自己的誇讚,便回頭望去,卻正見孫伯然欽佩的望著自己。楊湛忽然想起慕容雲真護送始皇聖劍去昆崙山之事,便一掃愁眉的說道:「在這裡見到孫道長真是太好了。」
「這位是我崑崙派的莫掌門。」孫伯然對著楊湛介紹道。
楊湛望了望莫逆,卻覺得他雖然年紀不算太長,卻渾身散發著一股逍遙自在氣息,便恭敬的對他作輯道:「晚輩楊湛,見過莫掌門。」
「誒,我最不喜別人掌門掌門的叫我了。我姓莫名逆,莫逆之交的莫逆,楊兄弟如能這般稱呼,不比莫掌門舒服的多?」莫逆卻怡然自得的說道。
「莫逆?果真是比莫掌門順口多了。」楊湛得意說道。
「楊兄弟果真爽快之人,來,咱們且在此痛飲一番。」莫逆盛情相邀道。
楊湛隨即領著花玲瓏就坐,但孫伯然見到花玲瓏后卻連連皺起眉頭來。
「敢問姑娘可知道漠北流沙鎮的流沙客棧?」孫伯然問道。
楊湛與莫逆皆詫異起來,但花玲瓏卻大大落落的答道:「我以前在那開店,不知孫道長有何指教?」
孫伯然隨即對莫逆恭敬作輯道:「流沙客棧明裡開店,背地裡卻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更可惡的是他們還以人肉充當羊肉、牛肉……」孫伯然說著說著,竟差點沒吐出來。
孫伯然此言一出,四周正在進食的食客皆把手中肉塊急急一丟,便齊刷刷的圍觀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