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追憶往昔(下)
狂刀老祖白了楊湛一眼,只不急不緩的說道:「其時我以破魔刀法破盡他所有劍招路數,什麼滿山劍氣、一氣化三清云云皆不過如此。唯那旖旎劍氣,看似虛無縹緲、處處虛幻,卻又處處真實,倒是的的困擾住了我。」
狂刀老祖所講的這些武功路數光聽名字就讓楊湛神馳不已,雖也想不出來其貌來,但他還是迫不及待的問了句:「老祖可破了它嗎?」
狂刀老祖卻也倍加精神的把最後情景說了出來。原來那旖旎劍氣能依人殺氣而生而動,殺氣不止,劍氣勃發,等同是在對手身上貼了無數利刃。狂刀老祖起初也應付得艱難,但破魔刀法天生破盡一切武功路數,更藏有一個隱秘玄機,即是施展之人殺氣越盛威力越大,而當殺氣達到一定程度時候,施展之人便會墮入魔境,化身為一尊滅世狂魔,隱有毀天滅地之能。彼時狂刀老祖恰得我亦成魔精髓,於無限殺氣中臻得化魔境地,故而一舉破了商陽山劍聖的旖旎劍氣。
商陽山劍聖自知再無抗衡辦法,便一邊後撤至劍冢之中,一邊又以言語相激,引得已臻化魔境地的狂刀老祖殺入劍冢。狂刀老祖追不見對手,殺氣遂消減下來,這才發覺山中四周皆是幽魂般的凌厲劍氣奪面而來。這些劍氣乃劍冢遺劍戾氣凝匯而成,無聲無息而奔涌不止,無形無相而無招可擋。困於其中的狂刀老祖雖疲於拚命,但終究還是難逃渾身受傷的下場。
楊湛簡直不敢相信狂刀老祖所講的情形,尤其是那所謂劍氣,看不見摸不著竟然還能如利刃傷人。
狂刀老祖並不與他爭辯,只顧著從身後的石縫中取出一個布料大包裹,待打開后,裡面確是一把明晃晃的粗短大刀。
「這便是我使用的鬼眼狂刀。」狂刀老祖說道。
楊湛仔細的打量起這把刀來:只見鬼眼狂刀通體銀亮,刀身寬闊而短促,刀柄修長,刀背末端有一不規整的環狀缺口,乍看之下,確實粗狂、詭異至極。
「你且看這裡、還有這裡。」狂刀老祖翻過刀,指著另一面的刀身說道。
楊湛按著狂刀老祖的指示看去,發現刀身上有幾處刮痕。
「這便是當年被困商陽山劍冢時格擋其中劍氣所留下的印記。了不起啊,了不起。」狂刀老祖讚歎道。
楊湛雖也聽得震撼,但始終還是想象不出所謂無形劍氣是如何做到此等效果的。
「小子,你可知道這鬼眼狂刀是何物所鑄?」狂刀老祖又問道。
楊湛搖搖頭。
「我在戈壁洞府修鍊破魔刀法時,曾見牆壁有一銘文,除了標註鬼眼狂刀在北海的藏身之處,還記載了它的來歷:說是某一年天外來石,掉落地上后卻消失無形,後有人掘地百尺,才挖出了這塊天石。雖然天石只有碗口大小,卻奇重無比。后經工匠歷時八載才得以煉化成型。」狂刀老祖說著示意楊湛去拿一下鬼眼狂刀。
楊湛當然照做,但他就是費盡全身力氣也拿不起來,這把刀起碼得有七八十斤之重。
「哈哈……這鬼眼狂刀長二尺,重七十七斤,斷金碎石如砍瓜切菜。非一般兵器所能比擬。」狂刀老祖說著,不禁又得意的撫摸了起鬼眼狂刀來。
楊湛這才意識到那商陽山劍冢劍氣的厲害之處,於是又問道:「那老祖是如何脫困劍冢的呢?」
狂刀老祖平生就此一敗,但卻不是敗於任何一個武林人士,便也不覺得有何慚愧之處,如此他就把後來的情形說了出來。原來狂刀老祖在劍冢拼得筋疲力盡,亦渾身為劍氣所傷,力竭倒地后就昏死過去。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囚禁在洞天谷了。
「可是那商陽山劍聖趁機把老祖囚禁在此的?」楊湛追問道。
「非也,非也。世傳劍聖終生不出商陽山,他頂多是把昏迷后的我送出劍冢。而將我囚禁於此的,則是另有其人。」狂刀老祖搖搖頭說道。
事情說道這裡,楊湛也大致明白了來龍去脈,其中江湖風起雲湧固然讓人血脈噴張,但楊湛卻更好奇一點,就是狂刀老祖既能敗退囚禁他之人,前番又輕易用內力震裂鐵索,為何不脫身離去而要甘願被鎖在這裡呢?
「都是那須彌老和尚給騙的。」狂刀老祖忿忿道。
原來黑衣人趁狂刀老祖在劍冢受重傷昏迷后,便將他囚禁在此,但為了確保狂刀老祖能安心囚在此處,便叫須彌僧與之打賭,誰輸了便要聽誰的。楊湛很好奇他們當時是出了怎樣的一個賭局,才能讓狂刀老祖這樣一個一等一的人物甘願服輸。
「須彌老和尚和我賭他一個月不吃不喝會不會死。我道常人三五天不吃不喝都活不成,何況是一個月呢?所以我賭他一定會死。」狂刀老祖懊悔道。
「他該不會真的是一個月不吃不喝還活過來了吧?」楊湛難以置信的問道。
狂刀老祖點點頭,說道:「後來聽須彌老和尚說,佛家有參禪入定修行一說,道行越深,入定越久,當年達摩東渡中土時曾在嵩山面壁參禪,也是這般一坐下去就是九年。老夫真是孤陋寡聞,著了須彌老和尚的道了。」
「那老祖此後與須彌僧相處三十餘年,難道他就沒有透入一點囚禁您之人的信息?」楊湛問道。
「當年我也問過須彌老和尚,但他卻也不說,只說我今生殺戮太多,仇家林立,安居終老於此未必是一件壞事。如此想來,是誰將我囚禁於此已經不重要了。」狂刀老祖難得豁達的說道。
「小子,你姓甚名誰?」狂刀老祖忽然問道。
「我叫楊湛,楊柳的楊,精湛的湛。」楊湛回答的十分利索。
「你說你的父母都已去世,也是那為人所害嗎?」狂刀老祖話鋒一轉,問起楊湛身世來。
「我的養父死於沙場,養母是病死的。」楊湛低聲說道。
「養父母?那你親生父母呢?」狂刀老祖又問道。
楊湛遂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包括最後火燒趙鄉紳,投靠劉員外。
「好,好極了。」狂刀老祖聽罷連連拍手叫好道。
楊湛不明白好在哪裡,也忽然不知道該和狂刀老祖說些什麼了。狂刀老祖囚禁於此四十多年,前三十餘年只能對著整日念經誦佛的須彌僧,後面這些年與白猿作伴,就再也沒有和人說過話了。今天和楊湛一席詳談,卻也胸中舒坦暢快。
「楊湛,你可願意在此侍奉老祖?」狂刀老祖問道。
「如果我出不去,我就每天為老祖採摘果實,陪老祖說話。」楊湛說道。
「那如果你能出去呢?」狂刀老祖問道。
「那我一定帶老祖一起出去。「楊湛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很好!」狂刀老祖頗為欣慰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