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淩忙叫藍兒把孩子接走,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上前擁住了她。
牧楠竹一邊哭泣一邊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齊淩隻能拍著她的背,卻無法用任何語言安慰她。在這個時刻,說什麽都是無用的。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生產的時間太久了,還是雙生子,所以才讓那個孩子無法呼吸的?不然,不然被臍帶纏住也應該可以活的啊!”
見牧楠竹滿臉淚痕的問著自己,齊淩盡管知道那是事實,卻也隻能一直說不是。
然而牧楠竹卻已經認定了這樣一個事實,哭的更加凶猛了。
“都怪我,都怪我身體不好,不然不會生產那麽久的,孩子也就不會死了。我當初為什麽不好好吃飯,為什麽不好好養身體啊!”牧楠竹歇斯底裏的哭喊著。
齊淩擔心她哭暈過去,便直接敲了她的後脖頸,讓她昏過去了。扶著牧楠竹在床上躺好,蓋了被子後,他歎了口氣離開了。
以後的幾天裏,牧楠竹徹底失去了精神,連那個孩子也不看一眼。藍兒喂她什麽吃什麽,吃完便睡。要麽一言不發,要麽淚流滿麵。
孩子出生後的二十幾天裏,牧楠竹依舊如此。
齊淩抱著哭泣的孩子來到她麵前,搖醒了她,對她大吼道:“你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難道想連這個也失去嗎?”
牧楠竹看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
齊淩見此,終於不再怒吼了,安撫似的說道:“你生下他,不是為了讓他受苦的,是要給他幸福的,對不對?”
牧楠竹眨了眨眼睛,點點頭,齊淩忙把孩子送到她的懷裏。
她接過了孩子,逗弄了一會,他便不哭了,牧楠竹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那個孩子呢?”
齊淩有些難過的說道:“在地下的冰棺裏,我想你會想見他一麵的。”
牧楠竹點點頭,“帶我去看看他吧。”
“可是你還在坐月子,不能出門。”齊淩忙說道。
牧楠竹搖搖頭,“沒關係,從他出生我還一次沒見過呢,我真不是個好娘親。”
齊淩想想說道:“我將冰棺從地窖裏取來,這樣你就能在屋子裏看看那個孩子了。不然那裏冷,這個孩子也受不了。”
“他們誰是哥哥?”牧楠竹突然問道。
齊淩答道:“你懷裏的就是哥哥。”
牧楠竹滿臉溫柔的對懷中的孩子說道:“那你就叫情心,弟弟叫心情,好不好?”懷中的小娃兒卻沒有理會她,眼睛半閉半睜的準備睡覺了。
她抬起頭笑道:“那就快去把心情帶來吧。”
齊淩看著牧楠竹這樣的笑容,心中酸澀,轉身離去。
看著冰棺裏的孩子,牧楠竹仍舊滿麵笑容,將懷中已經睡熟的人兒湊在冰棺前,“心情,看看這是你哥哥,你們兄弟倆還真是一樣貪睡。”說罷,她將牧情心放在了床上,笑盈盈的說道:“娘親也來抱抱你。”
齊淩知道無法阻止,卻又擔心牧楠竹被涼氣侵體,便說道:“我先抱抱他,再給你抱抱,好不好?”
牧楠竹堅定的搖搖頭,說道:“快點吧,不然心情就不開心了。”當她抱著懷中如同冰塊一般的孩子時,牧楠竹笑了。
就這樣,母子三人共度了三天。
齊淩終於忍不住了,“天氣已經開始熱了,你不能再這樣抱著心情了,讓他入土為安吧。”
聽到這話,牧楠竹搖搖頭,“不,我要一直把心情帶在我身邊。”
齊淩聽到這話,為難的說道:“你要怎麽把他帶在身邊啊?”
牧楠竹兩隻眼睛放著光說道:“火化,然後心情就會一直跟在我們身邊了。”
齊淩很想反駁她,可是,在看著她那瘦弱的臉龐上一雙充滿希望的大眼睛,正亮亮的看著他時,便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點點頭。
按著牧楠竹的要求,齊淩在院子裏用玫瑰花搭成了一張花床。因為孩子很小,所以在花床下有一個大型的鐵盆,牧楠竹說隻有這樣,將來收集骨灰時,她的兒子心情才是完整的。
讓藍兒抱著睡著的情心,而牧楠竹則將心情輕輕的放在花床上。他之前已經特地給心情洗了澡,換了身自己親手繡的紅衣。
“心情,這是娘親最喜歡的花,這會讓你香噴噴的。”輕撫著兒子的臉,她忍住淚水,“娘沒辦法一直這樣看著你,但是娘會讓你一直跟在娘身邊,好嗎?”
藍兒此時已經嚶嚶的哭了起來,而牧情心也醒了過來,齊淩將手中的火把遞給了牧楠竹。
接過火把,牧楠竹的眼淚終於落下,似瓢潑大雨般無法停止,“若有來世,孩子,娘親一定好好養身體,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我。”
花床終於燃了起來,牧情心似乎也感覺到了悲傷,哇哇大哭起來。
牧楠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花床中的孩子,似是要用盡全部的力氣記住這個苦命的小人兒的麵容。
火光熄滅,牧楠竹匆匆的走上前去,齊淩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玉盒要幫著她收集牧心情的骨灰,可是卻被她阻止了。
牧楠竹仔細的將鐵盆裏的骨灰一點點的都收集到了玉盒中,不住的流著淚,嘴中一直重複著說著一句話:“心情,跟娘回家。”
從此這玉盒成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物品,而牧情心,她唯一剩下的兒子,成為了她生命中第一重要的人。
由於牧楠竹的身體一直不好,之前又一直沉浸在失去心情的痛苦中,所以自己沒有奶水可以喂給情心,隻能找奶娘。
而前往古港路途遙遠,所以,牧楠竹幾人隻能滯留在了華圖。將原來租住的小宅買了下來,改成齊府,府裏除了奶娘、廚娘外,就隻有兩個打雜的小丫鬟。
隨著時間的流逝,牧楠竹似乎仍未從以前的悲傷中走出來,齊淩幾乎從未見她露出笑容。即使在麵對牧情心的時候,也隻是麵容柔和了一些。
涼爽的夏季,牧楠竹抱著牧情心在樹下乘涼,小娃兒哼哼唧唧的在她懷裏亂蹦,齊淩則給她一顆顆的剝著晶瑩剔透的荔枝。
“齊大哥。”這是自離開京都後,她第一次這樣叫齊淩,齊淩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