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秋十月
「你就留在這裡,替我販賣這些比翼鳥,若有人問起我,你就說不知道。我瞧你眼神挺精明的,編謊話總會吧?」
扎克低著頭,扶胸施禮道﹕「您的僕人扎克淌過風雨數十載,就是靠說謊話才能以奴隸的身份活到現在。再過幾年,我的六十大壽就要到來了,哪怕即刻死去,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李君滿意的點了點頭,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並說道﹕「抽屜里還有幾枚銀幣,你先用著。明天多買點補品,好好補補身子。也不瞧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從現在起,你可是我李君的大管家,不長個肥頭肥腦的,帶你出去豈不要往我臉上抹黑?」
李君想著貴族們的肥管家,都是身材勻稱,略微發福的,穿著家族式的管家襯衫,顯得異常的精壯,那才像是個管家的樣。
還有誰的管家像扎克這般瘦弱?跟個電線杆子似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到他。
扎克眼中沒有訝異、也沒有驚愣,毫不猶豫的施禮道﹕「是,謹遵主人之令。」
金秋十月,是科羅帝國的建國月。
四百年前,科羅帝國第一任國王陛下,率領強大的軍隊,征剿四方,最終滅掉了前朝,在其廢墟上,建立了科羅帝國,並向光明教會跪地稱皇。
這個世間沒有皇帝一詞,有的只是國王陛下。
因為,在迦南大陸上只有一種人有資格佩叫皇帝,也只有他才能叫做皇帝。
那便是——光明教會歷代的教皇,唯有教皇陛下,才有資格稱皇,其餘帝國,哪怕是最強大的帝國,也只能稱王。
光明教會掌控著神權,也亦監控著俗世。
各大帝國的廝殺它從來都不干涉,恍若冷漠的神明,高高在上俯宰著一切。
教會要的,只是讓大陸上的那幾個帝國替它打理俗世,收集財富、礦石、糧食等。
它不在意今日哪家皇室坐江山,只要能保持對教會的臣服和畏懼之心,管他誰做國王呢!有這操心的功夫,還不如多走動走動,禍害幾個漂亮的貴族少女。
教會統治大陸的一切,每年有無數的礦石資源、成箱的金幣、成堆的糧食、成批的天才兒童,被送到教會總部——神聖光明城。
在那裡,具有一定天賦的兒童,就要幼小離家,統一接受教育,灌輸教會信仰,被教官訓練成強大的戰士以及魔法師……直至長大。
他們忘記了父母是誰,忘記了出生何地,忘記了哺育自己的國家,剩下的,只有對教會的忠誠、對光明女神狂熱的信仰。
俗世終究無法抵抗神權,曾有雄心勃勃的國王想要滅掉教會,籌謀數代,傾全國兵力御駕親征,結果沒等出了帝國邊境,便因內部的分裂,以及附近各個帝國聯手攻擊下,瞬間潰滅,從始自終,光明教會只頒布了一道神旨,連一個兵將都沒有派。
「褻瀆光明、背叛女神者,天下人都可以誅殺!」
昔日那個最強大的帝國,因為內部分裂,外部諸帝國聯軍攻勢下,幾日間,數百萬大軍飛灰湮滅,那名雄心勃勃的國王,也因兵敗自殺,遺體被送到神聖光明城,被裁決鏈洞穿全身,暴屍十年後,得到聖火凈化……
邪惡,終是要被女神所引導下的勇士消滅的!
十月的科羅,花朵遍地、人頭攢動。熙攘的人群手中握著一張紙條,上面寫滿了對帝國祝福的話語,來到政府門前,投放進了紙箱內,傳遞著自己對國家的熱愛之情。
到處張燈結綵,一片笑聲,所有人用不同的方式,卻出於一個目的,祝願偉大、繁榮、昌盛的科羅帝國,永久不衰、兵鋒所向披靡、人民上下同心……
……
建國?沒有任何自由、發個話都要看人家眼色行事的國度,哪有建國一說?
李君坐在街邊的一個酒館,一邊嗑著花生,一邊自言自語的嘀咕道。
慶祝活動會足足持續一個月,在首都,偉大的國王陛下正檢閱著戰氣昂揚、精神奕奕的軍隊。
數位受邀自光明教會來的神官,漠然的坐在國王陛下一旁,靜靜的看著一支又一支受檢閱的軍隊走過自己的面前。
踏步聲非常的整齊、步伐堪稱達到了同一個頻率點上,嘹亮的口號,如排山倒海般,衝擊著每個在場人員的心間。
各國派來的代表震驚了,隨即又變得沉默了,不似科羅人那般激動的歡呼,只是敷衍般的鼓了鼓手掌。
科羅帝國,步兵天下第一,縱橫俗世數百年,未逢一敗!是當世最強大的帝國之一。
來自神聖光明城的那數位神官,臉色依舊平靜且淡漠,看著那些精神抖擻的科羅步兵,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微嘲﹕「步兵天下第一?縱你有十萬步兵,我僅一千神聖騎士,就足以衝垮你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了。」
……
……
檢閱完畢后,上到國王陛下,下到挑擔小販,都要齊齊下跪,用虔誠的思想,和狂熱的眼神,聽候教皇賜下的福語。
那,才是科羅帝國閱兵儀式上最重要,也是唯獨不可少的一環。
可笑!而又可悲可嘆。
相比科羅首都,特維綸市的慶祝活動,就顯得自由多了。
雖說到了最後,仍有幾個神棍,擺出慈悲的面容,又莊嚴肅穆的沐浴在光明下,宣讀來自教皇陛下的福語,但是,對於李君這個異類來說,在這個時候,就是他搶肉搶酒的最佳時機。
建國慶祝日頭三天,又稱為感恩日,所有酒館的酒肉,均都免費。
但這個免費是有時間、數量限制的,想要免費的酒和肉,就需要動手搶了。
感恩日是這個世間,最為真誠的節日,人們感謝昊日之上的光明女神,為人間撒播下溫暖的光明,又感謝為了如今美好的帝國,馬革裹屍、浴血奮戰、戰死沙場的將士們。追憶和懷念,哀慟與詠頌。人們帶著最真摯的笑容,彼此的道賀,彼此的祝福。
一隻牛皮靴子沒了,李君很惱火,畢竟是花了數個銅幣買的,放在前世就是數百個毛爺爺,他從小到大,都沒穿過那麼貴的鞋子。
不過,好在收穫頗豐。趁著所有人跪地禱告時,李君拖著一個麻袋,從一個鞋店裡,順手拐走了一隻牛皮靴子,快速的消失在了街頭小巷中。
半個月下來,鳥齋堂都沒有一絲的收入。
倒是扎克逐漸的變胖了起來,身材不再那般瘦弱,長了幾斤的精肉,但離發福還差遠許多。
望著空蕩蕩的賬本,李君惱怒的揉著頭髮。
扎克的手藝不錯,做出來的食物很美味,倒是令李君短暫性的忘記了,他人生第一次創業即將失敗的煩惱。
數十年顛沛流離的生活,倒是令這個老人,學會了很多有價值、實用的東西。
人販子團伙中的伙食,基本上都是由扎克做,很是討得那裡老大的歡心,他為人又精明,善於圓滑之道,一笑起來有一種特殊的親和力,所以才異於其他奴隸,縱使年老體衰,仍然活的很滋潤。
李君說讓扎克端出管家的樣子,並花錢給扎克買了一套像樣的管家衣服。潔白的襯衫一塵不染,黑色外套緊縛著他的身軀,紅紅的領結猶如大蘋果一樣,正如扎克臉上始終綻放的那淡淡的微笑,給人一種很舒心、喜慶的感覺。
「倒像個樣子。」李君妙嘆。
李君不習慣別人伺候,揮手示意扎克,在自己的對面坐下。
大口噎著飯菜,渴了就灌上一大口的朗姆酒,雖說不如白酒有滋味,但起碼也算是酒,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
月底,低調不能再低調的鳥齋堂,終於迎來了一位比較尊貴的客人。
某日,正午的陽光還是最毒的時刻,雖說馬上就要臨近秋季,轉眼便會進入冬季了,但是今天的溫度,依舊有零上二十幾度,空氣乾燥且無風。
這是一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有著一頭金色短髮,身高一米七幾,身材略微發福,左右跟著兩名魁梧的侍衛。
看著不大不小的店鋪里,只掛著數十個鳥籠,裡面裝著的全都是成雙成對的比翼鳥,而且價格竟達到了每籠五十金幣!
中年男子笑了笑,如其他客人一樣,認為店鋪的主人發了失心瘋,即便比翼鳥稀有,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通過歷朝歷代人工的飼養,比翼鳥絕對不是上古年間,要即將絕種的魔獸了,成為了貴族們的寵物。
毛色最好的比翼鳥,一對才不過幾枚金幣的價格,而這間店鋪販賣的比翼鳥的價格,竟足足高出了四五十倍。
「真是窮瘋了的銅鑼豬!」一名侍衛瓮聲瓮氣的嘲笑道。
扎克仍舊帶著滿臉的微笑,仔細的擦拭著茶杯,對於那名侍衛的嘲笑,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中年男子那雙黑褐色的眼眸,微微一動,他抬起眼皮,不動神色問道﹕「別人家的比翼鳥,一般價格只有幾枚銀幣,毛色好一些的,才不過一枚金幣,但為何你家的比翼鳥,賣的這般貴?」
「主人說過,這裡的比翼鳥不同於他家的比翼鳥。」扎克說道。
「有何不同?」中年男子問道。
扎克微微一笑,說道﹕「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比翼鳥,都是……經過馴化后的。」
驀然,中年男子瞳孔一縮,渾身上下透發出一股強烈的威勢,彷彿與生俱來一樣,讓人敬畏且又恐懼。
「你要知道,欺騙一名大貴族的下場!」另一名侍衛厲喝。
扎克低著頭,保持著謙卑的樣子,沉默不語。
中年男子似乎來了興緻,沒有像其他人,看瘋子一樣瞅著扎克,也沒有自感被耍弄之後,氣憤的離開。他如逛自己家的後花園,隨意的打開了一個鳥籠,抓出了一隻鳥兒,讓一名侍衛帶了出去,在遠處,隨便的找到一處米堆,鬆開了手。
侍衛原本不以為意的神色,逐漸的變得吃驚起來,隨即他瞪大雙眸,發現眼前的這隻比翼鳥,竟不像其他的比翼鳥,急切的飛回自己另一半的身旁,反而饒有興緻的在米堆里,啄米而吃,等吃飽了之後,在扑打著翅膀,原路返回了過去。
看著侍衛滿臉震驚呆愣的表情,中年男子沉吸一口氣,平靜的神色再已無法沉靜,強烈的喜悅湧上心頭,恨不得朗聲長笑。
「這間店鋪有多少只經過馴化的比翼鳥,我全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