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老騙子
馬克萊萊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飛速退到靠牆邊的位置,抄起一張板凳,全身泛起土黃色的光芒,目光炯炯地盯著大門。不一會從大門口衝進來七八條漢子,為首的一個紫衣中年人大聲問道:「哪個是沉默?還在這裡嗎?」人堆里有人上去耳語幾句,紫衣中年人立即朝著這邊飛奔過來。
馬克萊萊手持板凳,冷冷地望著來人,米拉也在緊張地計算著要不要出手相助,就算打不過,賣個人情總是好的。不料紫衣中年人到了近前卻沖著馬克萊萊抱拳拱手道:「這位就是沉默了?我是卡西傭兵團的副團長萊昂納多,特地來邀請你加入我們的傭兵團。」
馬克萊萊愣住了,由於斯迪威城的傭兵團被凱賓斯基禍害得不輕,核心競爭力已經大為缺失,這幾天有不少外地的傭兵團聞風進駐強佔本地市場。這個卡西傭兵團就是其中的一條大鱷,團長卡西里亞斯來自於遙遠而神秘的伊比利亞,僅僅用了十來年的時間就把一個原本默默無聞的小傭兵團帶到了B級,據說今年還大有沖A的希望。自己現在正處在失業的邊緣,忽然有這麼一個實力強勁的大團向自己伸出橄欖枝,馬克萊萊除了發出無意義的厄啊的聲音,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萊昂納多輕蔑地看了米拉一眼:「我們已經進行了充分的核實了解,大地騎士沉默非常適合我們團的下一步戰略規劃,是本團發展壯大不可或缺的人材。所以,我們將向你提供一份五年的合同,年薪十一萬金幣,並且每年遞增百分之五,不知道你是否滿意?」
圍觀的人群大嘩,十一萬,這幾乎是聖級高手的待遇了,簡直是叫人羨慕嫉妒恨啊。馬克萊萊也是滿臉的欣喜,迅速被萊昂納多拉到裡面獨立的單間簽約去了。看熱鬧的人跟不進去,倒有許多對著米拉指指點點,臉上儘是嘲弄之色。
打臉,赤裸裸的打臉,米拉感覺到自己的臉皮被打得啪啪作響。他羞憤地想到,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有什麼了不起?哼,等我有了錢,哼,等我有了錢,我要什麼就是什麼,我歡喜誰就是誰。得得鏘鏘,悔不該酒醉錯斬了鄭賢弟;得得鏘鏘,我手執鋼鞭將你打。
經過這麼一鬧,米拉這裡更加無人問津了,本來就是個小團,還那麼窮,能成為魔法師的一個個都精得象鬼一樣,哪那麼容易被他騙進來。於是米拉、獨眼和伊莎貝爾只能無聊地看著塔倫一次次地表演護體石膚,把一張木桌子硬生生刷成了石台,而且看起來還頗有餘力的樣子。
「年輕人,你的施法方式有問題。」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身前響起,米拉抬頭一看,在桌子前面站著一位鬚髮皆白的高個老人,臉上溝壑密布的皺紋映著手中虯結龍鐘的法杖,顯出不同尋常的威儀。看見幾個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老人笑道:「呵呵,我只是一個孤獨的遊方魔法師,偶然看見這麼熱鬧的地方,進來感受下活力和溫情,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塔倫仰起臉,認真地道:「老法師,我的手勢和咒語都是已過世的老師教給我的,我也是一直這麼練習的,有什麼問題嗎?」
「呵呵,大問題倒談不上,不過你實在太墨守成規了,無論音調和順序都是一成不變,這樣對著桌子施法當然看不出什麼,可是到了戰場上你也是這麼死板的話,我敢保證你一個法術也施放不出來。」
塔倫恍然大悟,連連道謝,伊莎貝爾好奇地看看米拉,發現米拉幾乎是動也不動地盯著老法師。伊莎貝爾擔心米拉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連忙拉著老法師問長問短,從交談中了解到他是一個四處雲遊的高級魔法師,近來忽然有了一絲頓悟,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研究一下高層次的魔法。
伊莎貝爾叫道:「哇,這麼巧,剛好我們團缺法師哎,不如你老人家就在我們團里待上一段時間,有空呢,就教教塔倫,做做任務,沒空呢,就做你的魔法研究,好不好?」
老法師本來還有幾分不肯,被伊莎貝爾軟磨硬泡了一會,居然也點頭同意了。伊莎貝爾得意洋洋地向米拉表功,米拉僵硬地笑道:「既然這樣,我看我們也找個獨立單間先把合約簽了吧。」
這是個很普通的小房間,只有一張方桌几把凳子而已,米拉一進來就吩咐塔倫把門關緊,霎時間外面的吵鬧聲彷彿被從中剪斷。老法師環顧了一下房間,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安靜氛圍,笑道:「不錯,要簽合約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先做個自我介紹呢?我的名字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米拉抄起一把凳子狠狠地砸在他身上,口中還憤憤然罵道:「你個死騙子,扒了皮我認得你的骨頭,還老法師?你咋不上天呢?」
獨眼和伊莎貝爾都一下傻了眼,不知道米拉唱的是哪一出,塔倫眼看老法師被一腳踹倒,生怕他有個閃失,連忙偷偷地刷了個護體石膚。老法師本來準備翻身起來,被刷了石化皮膚后全身墜得好象個秤砣一樣,乾脆躺在地上擺了個詠春的開手勢:「好小子,居然敢偷襲我,我不教訓你怎麼對得起我這一身法袍。取我的法杖過來先,好吧,沒有法杖我也不怕你。老夫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龍頭在胸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他一抖身上的法袍,連伊莎貝爾都看出來了,這老法師一身精壯的肌肉,和外表看上去的老邁完全不一樣,而且一口的混混腔,也和剛才的道貌岸然判若兩人。伊莎貝爾大怒,也衝下去踢了好幾腳,反而被這隻石烏龜硌得腳疼。
獨眼吃驚地問道:「團長,你怎麼認出他是個騙子的?」
米拉恨恨地道:「這傢伙,上次扮什麼溫萊頓子爵,和凱賓斯基聯合起來騙我,幸好被我發現了,還記住了他的那什麼,腦電波。這次居然又想來騙我,簡直就是太歲頭上動土嘛。」他越想越氣,又狠狠地踹了幾下。
等到塔倫的魔法效果終於消失,這個倒霉傢伙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米拉和伊莎貝爾也累得氣喘吁吁。於是獨眼開始主導整個審訊過程:「你叫什麼名字?」「溫萊頓。」「說實話。」「溫斯頓?丘吉爾。」「靠,說實話!」「好吧,溫德爾。」
「年齡?」「難道你不覺得問一位男士的年齡是非常不禮貌的嗎?」「滾蛋,再不說我抽你啊。」「好吧,十四年前我母親的年齡是我的三倍,今年我母親的年齡是我的兩倍,你自己去算吧。」
獨眼扳著手指咿咿呀呀地算了半天,米拉等得不耐煩了:「你的職業?」「騙子。」「騙鬼呢吧,有騙子這個職業嗎?」
溫德爾的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你不能不尊重我的職業。要知道騙子可是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職業之一,不但從來沒有中斷過傳承,而且不斷推陳出新,發揚光大。其實,我看你骨骼清奇,貌似忠厚卻眼含奸詐,實在是萬中無一的騙術奇才,有沒有興趣跟我學幾手?」
「呸,我米拉可是人稱一樹梨花壓海棠,誠實可靠小郎君,怎麼可能跟你去學騙術。對了,你把這些年騙的錢財全部交出來,小爺就大發慈悲放過你了,怎麼樣?」
「不可能,騙子的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頭可斷,血可流,一個金幣不能丟。」
伊莎貝爾突然叫了出來:「啊哈,我想通了。這傢伙是因為在斯迪威城騙了太多人,又失去了凱賓斯基的保護,所以才要急著跑路的吧?」
溫德爾斜起眼睛睨視著伊莎貝爾:「小丫頭不懂就不要亂說,我這叫跑路嗎?我是因為斯迪威城已經失去了欣賞藝術的土壤,我要去把我的藝術種子傳播到四面八方。啊,為了藝術而獻身,是我孜孜不倦的追求。」
米拉的眼裡也亮起了小星星:「說起藝術,那也是我的……,呸,什麼時候騙術也能自稱為藝術了?不過呢,」伊莎貝爾馬上接了過來:「不過呢,你要是想加入我們團,那也是可以的。」
米拉大吃一驚:「什麼?我們要個騙子做什麼?」
「我從小在教廷長大,騙子什麼的見得太多了。你以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不騙人嗎?多個騙子在身邊,至少可以讓我們少受別人的騙。而且我看這個溫德爾的本事還不小,剛才幾乎就把我們全騙過去了,我想他的這種本事以後一定會對我們很有用的。」
溫德爾摸著假鬍子笑得很開心:「這個小姑娘眼光真不錯,一眼就看出了老夫的價值所在,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我老懷大慰。」
米拉大怒:「不行,我不收這個騙子,你們想把我的團變成什麼樣子?騙子天團?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事實證明,在伊莎貝爾面前,米拉的任何反抗都是無效的,很快伊莎貝爾就自己完成了和老騙子的所有談判事宜,米拉收穫到的除了一張寫著溫德爾名字的合約就只有老騙子投來鄙視的白眼了。不知道為什麼,米拉感覺很心塞,很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