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暴動
「哦!厄!啊?」
「她的兩個兒子一點沒有悲傷的表情,彷彿死去的不是他們的母親;她老公也只是獃獃地坐著不說一句話,幾乎是個已經朽完了的木樁。唉,我們今天晚上準備給她辦個葬禮,你來不來。」
「來……,不行啊,今天晚上我要值守,估計來不了,你幫我表達一下哀思吧。」
沙蘭波娃深深地望了夜羽一眼:「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說。這樣吧,明天清晨等葬禮結束,我來找你。」
這個夜晚很冷,寒風呼呼地吹過望樓,似乎連血液都要冰凍了,可是夜羽的心裡很熱,握在手中的弓箭,掛在心中的姑娘,讓夜羽總有一種衝動要去吶喊,去奔跑,去歌唱。他想象著沙蘭波娃要對自己說的話,憧憬著今後美好的生活,月色撩人,星光閃爍,讓夜羽幾乎是坐立不安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當天邊露出第一抹魚肚白,黑暗中傳來了布谷鳥的叫聲。夜羽笑了,這個時間哪來什麼布谷鳥,分明是沙蘭波娃在召喚自己。他往底下看了看,米拉他們應該還在甜夢中酣睡,反正離早上換班也沒有多久了,乾脆不用叫醒他們吧。
夜羽象一隻小鹿輕盈地奔向自己的同伴,沙蘭波娃卻只默不作聲地帶他漸行漸遠,晨霧如同薄紗在半空中漂浮,女孩的臉在飄渺中若隱若現。夜羽開始忐忑起來,難道自己下來晚了讓女孩生氣了,昨天說要對自己說的很多話,不知道今天會不會說出來呢。
走出了老大一段距離,沙蘭波娃才嘆了一口氣:「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變得象那兩口子一樣呢?」
夜羽立刻血往上涌:「不會的,不會的,我會一直對你好,寵著你,讓你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不讓你接觸到人間的一切醜惡。」他又補了一句:「就象對我妹妹一樣,或許,比對她還要好。」
沙蘭波娃格格笑起來:「那麼,如果我們有什麼分歧,你也是要聽我的了?」
霧氣朦朧,夜羽只看見一張笑靨如鮮花般綻放,那樣甜美,又那樣芬芳,自己已經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沉醉其中,他點頭道:「當然……。」
晨霧中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那樣清晰,又那樣突兀,夜羽聽了一會,問道:「那是什麼?」沙蘭波娃馬上開口道:「別管那些了,你看,這個清晨多麼美好,只有我們兩個人……」
夜羽的臉色馬上蒼白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是不是?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是不是?」
沙蘭波娃抿起嘴唇,眼睛悄悄地流了下來:「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霧中的聲音更加嘈雜了,夜羽的臉上恢復了冷靜:「我要回望樓去守衛了。」
他轉身剛要走,沙蘭波娃一把拉住了他:「不,不要回去,你會死的,你會被他們殺死的。」
夜羽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冷,幾乎把沙蘭波娃的心都冰透了:「所以你就找理由把我引出來,好讓他們順利地殺進去?」
女孩開始痛哭起來:「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親人和朋友,我不想你們殺來殺去,結下解不開的仇恨,所以,我只能把你叫出來。求你了,你不要回去,我們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們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夜羽還是沒有回頭:「你有你的親人和朋友,我也有我的祖國,我的職責,我的信念,抱歉,我必須要回到我的崗位上去,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望樓上。」
「不,」沙蘭波娃哀鳴一聲,搶先幾步攔在夜羽身前。她一把扯開自己胸前的衣服,一對形狀完美但青澀稚嫩的蓓蕾立刻在晨風裡瑟瑟發抖:「求你了,不要去,只要你不回去,我什麼都答應你,我什麼都給你。」
夜羽的目光戀戀不捨地從女孩身上收回,他溫柔地幫女孩掩好胸口,溫柔地為她紮好衣帶,溫柔地撫摸了一把女孩漲得通紅的臉,然後,決絕的,絕不回頭的大步離去了。在他身後,只留下了女孩低聲的啜泣,然後是聲嘶力竭的慟哭。
吉普斯人雖然重新擁有了戰鬥的勇氣,但是很顯然沒有掌握相應的技能,等他們終於排除掉夜羽設下的陷阱和障礙時,天色已經大亮,夜羽也從暗道回到瞭望樓上。
米拉站在沙袋堆成的掩體後方,滿面怒色,他實在沒想到早已經象鵪鶉一樣馴服的吉普斯人居然會爆發出這麼大規模的反抗。那些代表呢?那些監視他們的人呢?就算這一段自己沒怎麼把集中營放在心上,可是怎麼沒有人來向自己舉報這些人的異心?
很快,他看見吉普斯人拖出來十幾具血肉模糊的人體,眾人爭先恐後地用石頭砸,用棍子抽,最後澆上油,點起火,米拉清楚地看見火光中似乎還有人在蠕動,他不由得哆嗦起來。
沙蘭波娃的哥哥似乎被暴動者推選為了首領,他站在人群最前方大聲叫道:「拜因狗,看看你們這些狗腿子的下場,你們很快也要變成和他們一樣了,哈哈哈。」
米拉氣得全身發抖:「你們不要得意得太早了,等帝國大軍回師,一定把你們殺個雞犬不留。」
「雞犬不留?哈哈,你們有給我們留下一隻雞,一條狗嗎?」沙蘭波娃的哥哥哈哈大笑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另外,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你們的大軍已經被沙漠部族聯軍打得大敗,目前正象被獵狗追殺的兔子一樣向這邊狂奔呢,我們只要把這個渡口毀掉,他們就要被一網打盡了。」
這下就連老卒也開始叫嚷起來:「不可能,帝國軍隊怎麼可能被沙漠里的盜匪擊敗,你一定是在動搖軍心。」
沙蘭波娃的哥哥狂笑起來:「不可能?如果他們跑得快的話,再過一會你們就可以看到一些潰兵了。」他向前走了幾步:「你們再不投降的話……」
聲音戛然而止,一支長箭貫穿了他的咽喉,從望樓上飄下冷冷的一句話:「越過此線者,殺無赦。」
「哥哥。」沙蘭波娃沖了出來,徒勞地想要把哥哥拉起來,可是軟耷耷的頭顱只能無力地靠在妹妹胸前,喉間的鮮血順著箭桿汩汩湧出,瞬間染紅了女孩的衣襟。女孩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向高高的望樓,在那上面有一個人正張弓搭箭對著自己,女孩幾乎可以看見箭頭閃動的寒光。
箭終於沒有射出,可是沙蘭波娃卻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被長箭洞穿,撕裂成一個巨大的口子,讓她痛得無法呼吸,無法哭泣。
看見沙蘭波娃安然無事,吉普斯人的士氣又開始高漲,他們試探性地向渡口逼過來,一步,兩步。
米拉明顯地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可是他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形,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他身邊的老卒一個個站了起來,一齊用刀背擊響盾牌,大聲叫道:「有敵無我,有我無敵。」聲音整齊有力,配合著刀盾相擊,居然頗有威勢,吉普斯人竟然一時間不敢前進分毫。
正在雙方僵持的時候,在荒漠的深處傳來巨大的喧嘩聲,好象姆渡河水把江岩拍得粉碎,又好象天地豪雷轟倒壁立的山崖。吉普斯人似乎全體停頓了一下,忽然發一聲喊:「潰兵來了,快逃啊」,便一鬨而散。
沙蘭波娃沒有逃,她靜靜地抱著哥哥的屍體,流著淚,口裡不知在說些什麼。
一道陰影擋住了她頭上的陽光,她抬頭一看,是同樣紅著眼睛的夜羽,伸出手似乎要拉她起來。沙蘭波娃猛地抽出哥哥身上的短刀,奮力向夜羽刺過來,卻被輕易地打落地上。女孩卻不依不饒地繼續撲向夜羽撕打抓撓,最後一口咬住夜羽的右臂,狠狠地咬住,毫不鬆口。
米拉等人連忙把女孩拉開,沙蘭波娃披散著頭髮,好象瘋虎一般咆哮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死他?」
夜羽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右臂,有血跡順著衣袖緩緩淌出來,他用乾澀的聲音答道:「因為,我不殺他,他就會要殺死我。我絕不能死在這裡,我妹妹翠絲還在等我回去。」
已經沒什麼時間留給他們來感懷了,無數的潰兵如同排山倒海的潮水一般向渡口涌過來,瞬間把什麼沙袋啊路障啊沖得七零八落。可是渡口只有那麼大,浮橋只有那麼寬,這麼多人急切間也不能過去,倒有許多被擠進姆渡河裡,在水中載沉載浮。
米拉早已經躲到一旁,干著急又不敢上前阻止,萬一被敗兵砍上一刀可不是耍的。正在彷徨中,後面跟上來一隊騎兵,大叫道:「大人有令,各歸本隊,按番號順序依次渡河,違令者斬。」
米拉看見領頭的正是康澤斯,連忙揮手招呼,康澤斯下馬走到米拉面前:「幸好渡口沒有丟,不然這次就是個全軍覆沒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