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漫漫長路
從獸人部落到精靈半島的這段旅途里，達拉都快被一行人給折磨瘋了。
精靈和矮人彼此猜疑，侏儒則惡作劇似的在裡面插上一腳，不時地給他們之間帶話，順便加上幾句自己的主觀看法，卻又沒有說清楚哪些是精靈和矮人的原話，哪些是自己忽發奇想出來的構思，當然只能火上澆油。
厲娜則同時看不慣精靈和矮人，精靈的傲慢讓她生氣，矮人的粗魯又讓她鄙夷，但是他們的實力，卻又讓她不敢表露出自己的不爽。還有侏儒的聒噪，也讓她心煩意亂，尤其侏儒一再問她是不是達拉的老婆，她都否認幾百次了，後來厲娜才發現侏儒是故意逗她。
惱羞成怒的厲娜夠不著靈巧地跑前跑后的侏儒，只得怒火發泄到達拉身上，但是每當她責怪達拉時，又會感到嬌妮寒冷的目光，想到小女孩驚人的爆發力，厲娜只得無奈的作罷。每當岩底矮人有靠近她的趨勢時，她都會用樹枝將岩底矮人捅到更遠的距離。
達拉見到這樣的情形，總會忍不住教育厲娜：「要是我也用樹枝捅你，你樂意嗎？」面對達拉，厲娜委屈得說不出話來，在這種時候侏儒卻總是在一旁幸災樂禍，這使得她內心更加委屈。但獸人的追擊卻迫使厲娜強忍淚水，依然和其他奴隸一起跟隨在達拉身後。
達拉只覺得肩上的擔子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重。
儘管遭遇過巨大的人生打擊，但是達拉的本質卻並沒有因此而完全改變，天性中的善良與熱情，以及他那無比強大的責任心，迫使他自覺或不自覺地擔當起將大家安全帶離布洛斯草原，帶到精靈半島的沉重任務，而眼前的眾人，卻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這樣鬼哭神嚎的鬧法，完全有可能將自己再度送回奴隸牢籠。
儘管他們從獸人部落里逃出來后，一直馬不停蹄地跑路，已經整整跑了一天多，但是達拉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獸人頭領一旦出征回來，發現他們逃離后，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追回他們的祭品。
達拉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單獨面對一整隊獸人，因而，在達拉的再三說服下，這群人依舊集結在一起跑路。
可是各個種族間固有的矛盾與不理解，很快便暴露出來，達拉窮於應付與周旋，才一天時間，已經整個人都累得快散架，晚上躺倒在地的時候，只覺得疲累不堪，極度想要睡眠，卻又偏偏睡不著，頭腦里儘是各種各樣紛亂的思緒與畫面。
第二天早上，他黑著眼圈，繼續面對一群臨時集合在一起逃命的隊伍。
整個隊伍中，最讓達拉頭疼的，無疑是岩底矮人丹吉爾。
幾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對丹吉爾大喊大叫，或者朝他踢上一腳，打上一耳光，唯獨達拉不忍心這樣做，而且每當小傢伙受到欺負時，達拉還不得不快速跑過去進行干預。
這樣一來，丹吉爾雖然愚笨，也很快明白只要呆在達拉身邊，他就會獲得安全，於是，達拉的腳邊多了個破布一般移動的岩底矮人，逃亡中的緊張使得他好幾次都直接踩到丹吉爾。
矛盾在第二天晚上宿營的時候，達到了一個小高峰，眾人差點兒就動起手來。
他們從獸人營地倉皇逃跑時，都是餓了幾天的困囚，這兩日也都只是採摘一些草原上的小漿果，打到一兩隻小野兔勉強果腹。
對於矮人來說，這點食物連塞牙縫都不夠。
只有岩底矮人丹吉爾咋著大家扔掉的骨頭棒子，吃得津津有味，非常滿足，他那付噁心的吃相讓厲娜在吃完一小塊兔肉后，就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儘管她還是很餓。
開始，大家在達拉的不斷催促下，還是儘力西逃。但到了第二天晚上，眾人都又累又餓，而且始終不見獸人們追上來的跡象，一行人再也不願繼續跑路，都要求好好休息一夜，達拉拗不過眾人，只得答應了。
由於此時他們已經比較靠近精靈半島，所以草原上也不再是一望無際的荒草，樹木漸漸的多了起來，而且有些樹木長勢奇特，彷彿天生就適合用來做樹屋，樹枝分叉處有很大很寬凹槽。不過這樣的凹槽容不下他們所有人。
達拉決定把大家分成幾個小組，彼此輪流睡覺和值班守夜，當然，小女孩嬌妮和岩底矮人丹吉爾除外。這樣一來，剩下的人就可以安穩地睡在大樹枝杈間的凹槽里。
「我同意！」矮人說道，「只要不和精靈一塊兒！」
「我也同意，」吉米達旦毫不在意，冷冷地說道，「你最好把矮人們分到一組。」她故意加強了「們」字的發音。
托達克氣得滿臉通紅，跟著逃出來的俘虜中，只有他是矮人，其餘的都是羸弱不堪的人類，而精靈故意這麼說，顯然是把他和岩底矮人歸為一類了。潛意識裡，矮人從沒有覺得自己和岩底矮人有什麼關聯，精靈的有意提醒讓他感到分外難堪。就像精靈看不起野精靈一樣，冰川矮人同樣也看不起岩底矮人。
「不對啦，」兩米開外的侏儒聽到精靈和矮人的對話，心想又有好玩的事要發生了，頓時變得興奮起來，他一邊拉開丹吉爾（岩底矮人正趴在達拉腳邊，伸出舌頭舔著草地上小水坑裡的污泥），一邊說道：「不可以……達拉說他不用守夜！他守夜你們睡得著嗎？我是放心不下……不準吃泥巴！」
達拉急忙趕過來調停，說：「吉米達旦和厲娜——」
話猶未了，精靈冷冷說道：「沒那必要！我是這裡唯一的魔法師。」她高傲的態度讓厲娜十分不滿，以往都是厲娜在對別人發揮自己的大小姐脾氣以及傲慢無禮，輪到自己承受這樣的態度時，她的心裡非常難受，卻又不得不忍耐，因為精靈的脾氣有她的實力支撐，她確實是這裡唯一的魔法師。
厲娜雖然心中不滿，但還是無奈的將目光從精靈身上轉移開，看到達拉，她不由自主地想著，這個木頭居然成了他們的帶頭人，而其他人居然也都默認了這個「領袖」身份，只有傻瓜才會相互欣賞。但隨即記起遭遇狼群時，達拉曾經伸出手托自己上樹。剎那間，臀部被達拉觸碰過的部位彷彿開始隱隱發燙，不由得臉頰一陣燥熱。她無法解釋，為什麼現在自己心裡竟然隱隱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回到那個讓她異常尷尬的時刻，儘管身處險境，但此時回想起來，就是這塊木頭卻讓她生平第一次產生了這種異樣的感覺。
儘管不願意，但不得不承認，這塊木頭讓她十分惱怒，同時也惱怒自己。
以往在赫爾伯特，自己出眾的外表，討人喜歡，組織內外也有不少男人用盡各種誇張的方法示愛，只為了博得自己的歡心，有人甚至能在她一聲令下后自殺式的去挑戰食人魔。但是，那些男人都無法留住自己的目光，自己深知他們僅僅想佔有自己的身體或者背後的權力和財富罷了。
因而，她總有辦法讓他們在還沒有摘到玫瑰前就被尖刺扎得鮮血淋漓。
達拉卻是個異類，他幾乎無視自己，根本沒有把自己看作一個需要被呵護的年輕美貌女子，有幾次甚至為一個骯髒的岩底矮人斥責自己。
儘管他起初也有過對自己的好奇和好感，至少在精靈出現以前。她注意到，精靈出現以後，達拉的眼睛就未曾再在自己身上停留過，而是有意無意地飄向了吉米達旦。
那個精靈？厲娜有點不服氣地轉過頭來，再次仔細打量著美麗的精靈女子，突然感到一絲從未有過的自卑。
月光下的精靈彷彿和自然融為一體了。
她的棕髮長及腳踝，髮絲細膩而飄逸。儘管雙目失明，但她碧綠色的眼睛仍然如春天的原野一樣靜謐，臉上掛著特有的淡漠表情，非但沒有減弱她的美麗，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攝人的冰魄美。
厲娜覺得自己的狀態很糟，她能想象自己此時的模樣，月光下，一張疲憊憔悴的臉，褐色的頭髮像蓬鬆的枯草一樣搭在背上，尤其這條從一大堆俘虜物品中匆忙扒拉出來的長裙，完全遮住了她修長雪白的雙腿，讓她的下半身看去猶如一個水桶。
厲娜有些泄氣地轉過頭，看著達拉，發現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收回視線，仍然定定地注視著吉米達旦。
「好！那麼你單獨一組。」達拉對美麗的吉米達旦嘆口氣，然後轉向其他人，說道：「托達克和包迪拿一組，厲娜和我一組，怎樣？」
眾人都沒有再說話，彷彿默認了這樣的安排。
嬌妮忽然說道：「我有問題。」
「什麼事？」達拉問。
嬌妮指了指侏儒旁邊的岩底矮人。
丹吉爾正用手擤著鼻涕，看到大家都把頭轉過來對著自己，頗有幾分自豪，將帶著鼻涕的手指舔了幾下，皺了下眉頭，說：「咸了。」
侏儒趕忙跳了開去，撞到正朝地上「呸」的一聲吐出口水的矮人，兩人亂作一團。
吉米達旦眼睛看不見，單聽動靜也明白了幾分，微微一皺眉頭，轉身徑自走遠。
厲娜則直接吐了出來，不但把吃過的東西全部吐掉，連胃都快吐了出來。
嬌妮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迅速轉過身體，但還是傳出了乾嘔的聲音。
就連達拉也轉開頭去，不敢再看，感覺胃裡不住的翻騰。
其他人也都爆發出各自不同的反應，對岩底矮人避之不及。
這的確是個問題。沒人想和岩底矮人睡在一起，光他散發出的臭味，就能讓一頭食人魔窒息而死了。
「讓他留在樹下吧，負責守夜的人順便看著點兒。」達拉說道。
侏儒從矮人身上爬起來后，有些失控地笑了起來：「我敢打賭，沒有哪種動物會去碰岩底矮人啦，」看一眼遠處的精靈，又說：「不過，或許吉米達旦會因為他的臭味而殺死他。」
「精靈是珍愛生命的。」達拉白了侏儒一眼。
「未必，」托達克在一旁嘟噥，「解決獸人小孩可毫不含糊。我還沒瞎，真正的精靈永遠都只顧他們自己。」
矮人的話讓遠處吉米達旦的身子強烈地震顫了一下，他一句話里，就戳到她兩個痛處：一是她的殘疾，她雙目失明，最恨人家在她面前提到「瞎」之類的話；二是她的血統，在精靈眼裡，她是個人類雜種，但是在其他種族眼裡，她又是個冷漠自私的精靈。
吉米達旦異常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準矮人聲音傳來的方向揚了揚手，一道光從她手中飛出。
矮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旁邊的達拉見狀，已經快速伸出手，拉起矮人就地打了個滾兒，飛快地滾向一邊。
精靈的光束射在草地上，頓時把矮人剛才站立的地方燒成一塊焦黑。
矮人站起身，怒氣勃勃地伸手去拿背後的戰斧，他的手卻被另一隻手牢牢拉住了。
「住手！」達拉緊緊拉著矮人，用盡渾身的力氣。就連達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情急之下，他已經又接連做出兩件突破他能力的事情：他不僅帶著一個人躲避了吉米達旦的閃電一擊；而且在躲避后，他居然還制住了一個正在發力的矮人。
「你們都瘋了嗎？如果你們把力氣花在自相殘殺上，獸人來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我們全逮回去！你們是不是覺得還沒有被獸人的牢籠關夠？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是團結！現在，你們都給我住手！」達拉兩天來第一次爆發，他再也無法冷靜，無法理智，無法溫和地從中斡旋，而是不顧一切地宣洩著自己的不滿，聲音里透著焦急，也有憤怒。
吼完之後，他才發現大家都在看著他，精靈的臉上掛著驚訝，也有幾分認同；矮人的臉上雖然還是一付憤憤的表情，但在看了達拉一眼后，卻也漸漸平靜下來。
原來，有時候說服別人並不僅僅需要理智，更需要感情。只要大家能感覺到他是真心為眾人好，是真正地在為他們考慮和擔心，就願意聽從他的意見。
矮人握著戰斧的手慢慢鬆開了，吉米達旦也再次轉過身去，但並沒有離開。
達拉覺察到矮人的變化，也放開手。這時，看到吉米達旦在地上造成的魔法傷痕，以及矮人粗壯有力的胳膊，達拉驚喜的發現，在逃亡的過程中，自己的能力再一次得到不小的提升。
「我和包迪拿守第一班。」矮人說道，徑直走開，順便把還在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家的侏儒拖上一起。
侏儒的小手無力地晃著，想要擺脫矮人有力的抓扯，卻毫無辦法。
眾人只聽得侏儒斷斷續續的聲音：「托達克，不要……不要那樣抓著我……」
厲娜聳聳肩，看看達拉又看看精靈。
吉米達旦面無表情，她施展了一個浮空術，輕輕地飄上樹枝，半倚著探出的樹枝，然後才輕輕地對下面的達拉說道：「我是吉米達旦！不是精靈！」
「壞精靈！」岩底矮人忽然低聲說道，眼裡透出一絲陰毒怨恨的光芒。
達拉懷疑自己聽錯了，有點吃驚地望向丹吉爾，剛剛來得及看見他眼裡的光芒一閃而過。
瞬間，丹吉爾又恢復了平時的痴傻表情，跟在侏儒身後，遠遠地跑了開去。
「是我多心了，還是他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蠢？」達拉心裡浮起一個問號。隨即又想起丹吉爾津津有味吃著鼻涕，說「咸了」的情景，看來這不是岩底矮人第一次吃鼻涕了，難道他今天的鼻涕與以往的味道不同？鼻涕有什麼好吃？
達拉忽然伸出舌頭，舔舔嘴唇，暗罵自己怎麼在這樣的時刻，還在考慮這麼無聊的問題。而且，被隊伍折磨了整整兩天的直接後果，就是他此刻的精神已經有點不正常，剛才居然差點兒想嘗嘗自己的鼻涕是什麼味道。幸虧他及時驚覺，才沒有繼續為丹吉爾吃鼻涕這樣的事情煩惱，但胃裡還是好一陣痙攣。
早晨醒來的時候，達拉發現厲娜的頭竟然枕著自己的手臂，頓時嚇了一跳，於是他慢慢地將手臂抽出來，儘可能不驚醒仍在熟睡中的厲娜。
睡夢中的厲娜可能是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面帶微笑，兩片紅唇如清晨的玫瑰花一般嬌艷欲滴，嘴角微微上揚。
達拉正當年少，離開弗妮婭后再沒有親近過其他女孩，此時晨曦微露，旭日初升，正是少年人****最濃的時候，眼前又是個美艷非常的姑娘，這一動人的情景讓達拉的心怦怦亂跳起來，突然湧出一股親吻厲娜的衝動——弗妮婭的臉卻在眼前閃過——達拉立刻轉向另一邊，才發現嬌妮就躺在旁邊，雙手交疊墊在頭下，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沉沉入睡。達拉愛憐地將嬌妮輕輕摟在懷裡，溫暖著小女孩。
他的腳邊，橫躺著還在酣睡的矮人和侏儒。
吉米達旦在樹下聽到上面的呼吸聲有異，猜想達拉已醒，冷冷地問道：「可以起程了嗎？」她守的是最後一班。
達拉立刻回答道：「馬上。」
矮人聽到「馬上」兩個字，迅速跳起來，把躺在他腿上的侏儒顛到一邊，差點兒從樹枝的凹槽里跌落下去。
「托達克，你下次表演跳高時最好先告訴我一聲。」侏儒說道，同時打了個哈欠。
厲娜也已經醒來，臉上帶著一絲迷惘的惆悵，彷彿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睡夢中清醒過來。
嬌妮則靜靜地依偎在達拉懷裡，昏睡不醒。
「食物！」岩底矮人丹吉爾忽然在樹下大叫一聲，直接就撲進了草叢。雖然有些飢餓，但看著在草叢裡拱來拱去的岩底矮人，想起昨天的情景，達拉覺得什麼食慾都沒有了。
其他的奴隸也都紛紛站了起來，開始活動手腳，準備再次上路了。
不一會兒，一行人重又踏上了去精靈半島的旅途。
達拉的腳邊，只跟著一個破布似的小身影，其他人都遠遠避了開去，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
岩底矮人丹吉爾津津有味地嚼著他抓到的「食物」，嘴裡露出死老鼠的半截尾巴，同時勤勉地追逐著達拉，顯得異常滿足，為了表達自己的滿足感，岩底矮人響亮的打了個嗝。一個不幸的女人正走在他的下風，當她察覺到岩底矮人的嘴裡的氣味時，正好看清丹吉爾嘴裡的東西，「老鼠！」不幸的厲娜心裡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
「咚」的一聲，達拉只聽得身後傳來沉悶的響聲。
他轉過頭，看見厲娜暈倒在地，但嘴裡還吐著白沫。
此後，達拉就很小心地讓大家都走在上風向，盡量遠離自己腳邊的丹吉爾，並且竭力剋制住將丹吉爾一腳踢開的衝動，強迫自己去思考丹吉爾有多麼可憐，多麼無助，然後他更加同情起這個小傢伙，下定決心要改變岩底矮人。
「至少，」達拉心想，「必須強迫他洗個澡！」同時無可奈何地加快腳步，他已經望見遠方海浪一般的森林，那應該就是精靈們居住的地方——精靈半島。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了獸人嘹亮而悠長的號角聲。
達拉等人頓時面色煞白，他們都曾聽到過這樣的號角聲，那是獸人出征時的號角聲。
獸人們追上來了？！
遠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六個魁梧猙獰的身影，隨著這些身影的接近，眾人彷彿看到了獸人怒睜的眼瞳，彷彿已經聽到了他們粗重的呼吸聲。
想到獸人戰士的殘忍和那些被獸人處死的俘虜，奴隸們開始沒頭沒腦地狂奔起來，有人則雙腿發顫，站在原地遏制不住地哭泣，只有極少數的人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看著達拉，等待他的指示。在眾人心中，帶他們逃離獸人部落的達拉，已成了他們這群人的領袖。
達拉卻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有些慌亂地朝那些四散的人群喊道：「回來！別亂跑！」沒人聽到他的呼喊，或者聽到了也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回來聽他的指揮。
達拉只得指著精靈密林的方向，朝剩下的人喊道：「進森林！」同時背上小女孩嬌妮，率先朝森林跑去。
其他人也都跟著發足狂奔。
然而，由於達拉他們這群人中有不少體質孱弱的人，達拉又不肯像其他某些人那樣，丟下這群人獨自逃命，所以他們逃跑的速度並不快，而身後，獸人追擊而至的聲音卻已經越來越迫近了。
巨大的危機感和恐懼感很快就席捲了隊伍中的每一個人，即使是起初還比較鎮定的那部分人，也已經不再聽從達拉的號令，選擇了四散奔逃，只有矮人托達克、侏儒包迪拿、半精靈吉米達旦以及厲娜、嬌妮和岩底矮人丹吉爾，還牢牢跟隨在達拉左右，不曾遠離。因為他們都有著相同的目的地，也清楚四散逃跑后，力量分散，就連最後一絲放手一搏的機會也沒有。
達拉一行人跑出一段距離后，矮人托達克忽然停下腳步，對其他人喊道：「他們就六個，拼了！」
達拉氣喘吁吁地站定。
其他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只有厲娜還在沒命地朝前面狂奔，但跑出一段距離后，不見達拉等人跟上來，也有些猶疑地站住了，不過很快她還是再次朝著精靈密林的方向跑了過去。
此時，六個獸人已經追趕上四散逃跑的部分慌亂奴隸，猶如風捲殘雲般，獸人的戰斧很快落到逃跑不及的奴隸身上，霎時間，殘肢和鮮血便在奴隸們尖利的哀嚎聲中飛濺開來。
一個奴隸的頭在一個獸人揮舞的戰斧下飛了起來，還沒落地，但是他的身體仍然保持著奪命狂奔的姿勢，朝前猛烈地俯衝一段距離之後，才趴倒在地；另一個奴隸則被一個獸人擲出的長矛透胸而出，隨後趕到的獸人甚至懶得抽出長矛，而是拖動著對方的屍體繼續追趕其他奴隸，直到這個奴隸的屍體在地上蹭得掉落下來……
這一可怕的情形，讓達拉身邊的見此情景，達拉內心深處那巨大的責任感再次被激發，他想起了在獸人部落為嬌妮而死的那個老人，想起了自己當時下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部落的俘虜都救出來，而現在，那些本來跟他們一起逃亡的俘虜們，卻正被獸人屠殺。[擴點奴隸的心情反覆，達拉鼓勵]
可單憑他們這幾個人的力量，又怎能與獸人部隊抗衡？即使回去拚命，也是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而已。
此時，精靈密林的輪廓已經在他們眼前呈現，只有期望獸人不敢進犯精靈的領地了。身後就是死神般逼近的獸人部隊，落後的奴隸已經註定了他們的命運。
達拉立刻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將小女孩嬌妮遞給矮人托達克，說道：「快帶他們去精靈密林，我回去阻擋獸人！」
矮人看著達拉，眼睛里閃過一絲光彩，緊接著，他二話不說，一邊揮舞著自己的戰斧，一邊轉身朝獸人奔跑過去。侏儒包迪拿緊隨其後。
就在這時候，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一直麻木獃痴的小女孩嬌妮忽道：「不用管我！」
半精靈吉米達旦一邊側耳傾聽，一邊有些淡漠地對達拉說道：「來不及了！獸人過來了！」
達拉抬眼一看，果然矮人和侏儒已經再次陷入獸人的包圍圈，而另外的獸人也都追趕了上來，朝他們所站的位置直逼過來。
達拉當機立斷，將小女孩朝吉米達旦懷裡一塞，自己抽出長劍，迎著飛奔過來的獸人而去。不過，在他還沒有完全靠近獸人時，就看到獸人們的腳步開始變得踉蹌，緊接著，不少獸人都倒在地上，瞬間響起了打呼的聲音。
達拉回頭看看，半精靈吉米達旦正側耳傾聽，同時一邊快速比劃著手勢，一邊喃喃念叨著咒語。是她幫了自己！
達拉來不及感謝吉米達旦，就再次迎著其他的獸人飛奔上去，和矮人以及侏儒一道作戰，且戰且退。
幾人巧妙地配合，齊心協力地戰鬥，竟然漸漸接近森林邊緣，由於達拉最為拚命，獸人的攻擊也逐漸都擊中到他身上。這使得其他夥伴終於有機會擺脫掉獸人，逃入森林。
達拉用眼角餘光看到其他的夥伴們都已經相繼進入森林，才開始撤退，卻在慌亂中被一個獸人手裡的木槌打飛，從樹木之間直接飛進了森林，重重地跌落在森林裡樹葉滿布的土地上。矮人立刻飛奔過來拽住達拉，和侏儒一起，想要拖動著達拉往密林深處逃跑，半精靈吉米達旦喊道：「不要跑了，他們不敢進森林！這已經是精靈的領地了。」
達拉回頭望望，果然，獸人們的身影全部集結在密林之外，不住地吆喝、怒吼與叫罵，卻沒有一個敢於踏足精靈的領地。
眾人這才如釋重負地吐出口氣。
出乎意料的是，岩底矮人丹吉爾竟也連滾帶爬地進了森林，出現在達拉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