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堪回首往事中
“啊！”服下丹藥，隻是片刻功夫，無極便是臉色一變，一抹嫣紅浮現在臉龐，冷汗緩緩的從額角溢出。不多時，便浸濕了他的衣衫。無極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眉宇緊鎖，似乎在強忍著什麽痛苦。終是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
“叮當！”一聲，手中的長劍也掉落在地上，雙手用力的抓向地上，留下一道道指痕。
女人眼底有著一抹不忍，抬腳想要上前，可卻被男人伸手攔住，微微搖頭，阻止了女人的動作。女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卻隻是化作淡淡的歎息，偎依在男人的懷中，閉上了雙眼，似乎是不忍再看下去。
“呼呼……”無極大聲的著，仿佛是野獸頻臨死亡前的。猛然睜開了雙眼，一道淩厲的光彩從眼底射入，隨即被濃濃的痛苦與悲傷所取代。
無極蹲坐在地上，雙手手指的指甲翻轉，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卻好似一無所覺。癡呆的看著遠方，眼神有些渙散。
見狀，男人暗歎了一聲，抬手在無極背後重擊了一下。
無極輕噓了一聲，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看向自己的師傅與師娘，露出淒慘的笑容。
“無極……”女人眼中有著一抹憐憫，可她又知道，有些事情，旁人是幫不了任何忙的，隻能靠自己。
“師娘，我……”所有的記憶如泉水一般匯聚在腦海中，往昔的種種無極都回想起來。他臉上神情悲痛欲絕，眼淚竟也順著眼角緩緩的溢出。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啊！
“我是劉震羽，夢蘿同父異母的哥哥……嗬嗬……嗬嗬……”無極大笑，隻是，這笑容讓人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早在你吃下情丹之前，你便應該有此覺悟！”男人冷聲說道，“是男人，就應該勇敢的麵對，而不是一而再的逃避。我的徒弟不會是懦夫！”
“師傅……”無極搖搖頭，慘笑道：“我沒事。我倒是寧願我仍是無極，而不是劉震羽，我不想有這樣的父母，我……”想起了以前的記憶，無極方才懂得，為何自己當初會做出這般的選擇？為何自己會放棄一切，寧願成為孤獨的一個人！
“無極……”
無極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隻覺得這裏仿佛被利劍刺過一般，痛得讓他無法呼吸。“我欠小妹的何止是一條命？我欠她的是永遠無法償還的債啊！我娘她們……”
“無極……”看著眼前的無極，女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才好。
“師娘，我沒事。”無極緩緩閉上了眼眸，深呼吸了幾下，似乎在心中想些什麽。待他睜開雙眼，眼眸中已是一片平靜，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該麵對的總該是要麵對的，我已經逃避了十年，該是為我娘還債的時候了。她縱使有千萬般不是，可終究是我的親娘，我又如何忍心……”
“唉……”女人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倒是還寧願你隻是無極，冷酷無情的無極。至少無極不會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無極隻會冷眼相待這一切，”女人走上前去，看著無極，一雙清眸中隻有對無極的憐愛，“一個殺手，一旦有了情，便不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因為情，代表著他有了自己的弱點，而這弱點很可能會要了他的性命。除非，他能把無情之劍練至包容一切的有情劍法，方可達到仁者無敵的地步。否則，有了情的殺手，便隻有一個結局，那便是——死亡！”
無極怎會不知師娘話中的含義，隻是，若是一個人能控製的住自己的感情，那便不再是人，而是神了。
“無極之意，便是無之極致，空無一物。生也空，死也空，天地萬物皆在這無極之中，這也是為師當年為你取名無極的含義，便是讓你忘卻凡塵中的一切，看破世情……”
“師傅放心，無極永遠隻會是無極，不可能再變成劉震羽！”無極眼眸中隻有死水一般的平淡，聲音中也多了幾分冷意。“徒兒知曉該如何去做的。”
“……”女人欲言又止，最終仍是決定說了出來。“你可知夢蘿心中有恨，你可知夢蘿心中的恨足以毀天滅地，你可知……”
“我知道，”無極淡淡地說道，“怕是換做我，心中也會如小妹一般，充滿著對劉家的仇恨。若非我娘，四娘不可能遭受如此多的磨難；若非我娘，小妹不會在家中任由他人欺淩、辱罵；若非我娘，四娘也不會紅顏白發，病魔纏身；若非我娘，四娘也不可能會……死……”說到最後，無極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難掩其中的悲涼。他與夢蘿根本是不可能的！單憑殺母之仇這一點，他們兩人之間便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莫說中間還橫著無法改變的血緣關係！
“原來你竟然都知道……”女人歎息，她本以為無極隻是看到了一些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卻不曾想到，原來至始至終，無極都很清楚。也正是因為這份清楚，才讓他無法接受，才讓他不得不選擇逃離，逃開那令他窒息的一切。
“是，”無極點頭，他本就沒有打算瞞著自己的師傅與師娘。如果沒有他們，他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如果沒有他們，無極早就不存在於世上了。“當年，我一直都知道娘討厭四娘與小妹。處處針對她們。二娘與三娘也不喜，以至於四娘與小妹在家中的處境一直都很尷尬。我也一直以為娘她們也僅僅是故意找四娘的麻煩，把他們當下人一般使喚。直到有一天，我親眼看到那一幕……”
無極平淡無波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淩厲的冷光，雙拳緊緊握了起來，手上青筋迸出，像是在克製著什麽。“那一天，我與往常一樣，拿著娘為我親手做的糕點開心的吃著。無意中，來到了四娘居住的梧桐園，好奇的走了進去。因為娘以前根本不讓我來梧桐園，所以，對於梧桐園，我的心中充滿著好奇。可我卻沒有想到，讓我看到的是慘絕人寰的一幕……”
無極咬緊著牙關，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壓下心頭的那抹傷痛。“小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額頭敲在地麵上，發出咚咚的響聲。鮮血順著額頭流出，迷失了她的雙眼，可她卻似乎一無所覺，仍是苦苦的哀求著，小小的臉上布滿著淚水。”
“我驚呆的看著眼前的事情，便是連手中的糕點掉落在地上猶不自知。”無極低聲陳述著當年他所看到的事情，“四娘趴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可卻仍不忘記為自己的女兒求情，求我娘不要傷害小妹。但是，這樣的哀求，這樣的……卻絲毫沒有打動我娘，當著小妹的麵，我娘硬生生的把透骨釘打入四娘的體內。”說到“透骨釘”三個字，無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怎會不清楚透骨釘是何物？它雖一時要不了人性命，可卻會讓人痛到了極致，生不如死，受盡折磨。
“小妹宛若瘋了一般，衝向我娘，大聲的呼喊著，聲音都沙啞了起來，可卻被二娘、三娘架住，根本無法靠近半分。”隻是停頓了一下，無極便又接著說道，“四娘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液，不顧自己的身體，爬向我娘，苦苦的哀求著，說有什麽手段都可以朝著她使，隻求我娘不要傷害小妹……”
“那樣的情景，那樣的……就連我也無法承受，更何況是身在其中的小妹？她當年才隻有幾歲，幾歲呀！小妹哀嚎著，痛哭著，到最後，聲音也啞了，眼淚也流幹了，鮮血混合著眼淚，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血水。”
“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做出這殘忍事情的是我自己的親娘，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父親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切，卻任由事情的發生……”無極的聲音顫抖起來，那一天，那一幕，至今他回想起來，仍忍不住想要流淚，“所以，我選擇了逃離，逃離了那讓我窒息的家，逃離了那讓我無法接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