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音娘子
羽扇綸巾的青年放下從汴梁而來的信函,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準確說是似笑非笑,也許只是嘴角肌肉抽動吧!
不過對於向來表情冷峻的他而言,這已經是明確的心情愉悅的表現,以至於曇爺詫然道:「公子,何喜之有?」
綸巾青年輕聲道:「汴梁來臨,運河水淺,船隻難行,東京只怕是要缺糧了。」
「東京缺糧?」曇爺凝神沉吟片刻,低聲道:「即便是船隻難行,不過也是一時不便,東京城中存糧倉儲眾多,想必能夠支撐許久。」
「不然,如今宋庭已經在問計百官,可見事情已然相當嚴重,否則趙禎斷不會如此,只怕是儲糧也不足以應變。」羽扇綸巾的男子輕輕搖頭,給出了另一種判斷。
曇爺點頭道:「公子之言不無道理,若汴梁真缺了糧食,那可就有意思了。」
顯然可以預見的場景必然凄慘,對他們而言卻是個很難得的機會。
綸巾青年輕搖摺扇,嘴角輕輕揚起,輕聲道:「今歲北方天旱,這可是老天爺送上的機會,否則邵沖那也難有所為。」
「適才公子說方向有了?不知是打算讓邵沖前往何方?」曇爺輕聲詢問。
「糧食!」
綸巾青年道:「家中有糧心中不慌,有了糧食才能聚集人氣,才能有所圖謀。所以呢,邵沖該去謀取一塊魚米富饒之地。」
「公子是說漢水兩岸?」曇爺見綸巾青年面無表情,眉頭不禁移動,訝然道:「難道公子是說蜀中?」
大概是覺得這個想法過於宏達,說出來的時候曇爺自己都有些不能確信,但是綸巾少年笑而不語,淡定的神情又恰好是極大的肯定。
「本來退而求其次,只能在漢水之間謀一席之地,學當年的張魯。但哪裡想到有這許多天時地利人和的好事湊在一起,蜀中或許就不是痴人說夢,也許我們可以學劉備。」
綸巾青年沉聲道:「讓邵沖西進,吸納商州叛軍,由興元府經過利州入蜀,只要成功搶佔劍閣古道,則蜀中」
曇爺興奮道:「想當年王小波佔據蜀中,險些成大事,可惜後來」
言及此處,曇爺方覺有些許失言,趕忙改口道:「王小波和公子相差甚遠,且今時不同往日,若邵沖能夠入蜀,則公子大事可成。」
「哼,得隴望蜀,昔年諸葛孔明未竟之事,或許」綸巾青年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言下之意其實已經十分明了。
「公子所言甚是。」不知道真的是信心滿滿,還是拍馬屁,曇爺立即出聲表示附和。
綸巾青年吩咐道:「謀取蜀中並非易事,你前去通知邵沖,讓他儘快行動回頭你再去一趟汴梁,若真是缺糧,,趁機弄出點事來,爭取把汴河旁那塊地弄過來。」
「是,屬下遵命!」
曇爺低頭應允,轉身揚長而去。
走下卧龍崗的時候,他恰好遇到了一個衣裙迤邐,面帶輕紗的女子往崗上走去。
「音娘子!」曇爺見到女子的時候,趕忙躬身示意,對著女子相當尊敬。
「曇大哥!」清麗的聲音從面紗後傳出,輕紗女子禮貌招呼一聲,輕聲問道:「許久不見,曇大哥一切都好吧?」
「有勞音娘子掛心,一切都好。」
「這就要走了嗎?」
曇爺輕聲道:「是的,公子有吩咐,屬下要出門辦事了。」
「辛苦了,我替大兄謝過了。」輕紗女子相當客氣。
「娘子不必客氣,都是屬下分內之事,公子仍在崗上,娘子上去便是,屬下告辭了。」曇爺欠身的時候,瞧瞧看了一眼音娘子美麗動人的身軀,他隱約有些戀戀不捨,想要再多看一兩眼。
但是終究沒有回頭,他不敢冒犯,更不敢有絲毫褻瀆之心,否則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音娘子並未留意到曇爺那一抹細微的感情變化,她的心思全都在山崗之上,在崗上之人身上。
隆中卧龍崗上,亭子大概是為了方便憑弔諸葛孔明之人休憩而建的,羽扇綸巾的青年就坐在亭子里。
小石桌上的紅泥火爐燃燒正旺,壺裡的水正好煮沸,綸巾青年剛剛想要動手自己烹茶,一雙手指如蔥的玉手便先一步伸了過來。
音娘子沒有說話,只是站在桌前,取了茶盞,開始將茶葉搗碎,嫁入肉蔻,鹽巴和各種調料,最後才用滾水沖泡。
當一切停當之後,將一杯濃濃的茶湯送到綸巾男子的面前,整個過程幾乎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大兄,茶!」音娘子吐氣如蘭,卻只簡單說出了三個字,言辭神態和適才遇到曇爺全然不同,但明明此親彼遠,這般神情不免有幾分古怪。
「嗯!」
「你何苦跟過來?」綸巾男子面色低沉,表情甚至還有些許陰冷,似乎還有些許不悅。
「大哥在來了,我自然要隨同前來照顧。」音娘子的回答很簡單,但又透露出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來。
綸巾青年擺手道:「不用的,有人會侍候。」
「近來大哥事多,定然辛苦,我不放心他們。」音娘子的話很樸實,似乎也沒什麼說服力,卻讓綸巾男子無言以對。
「適才我看到曇大哥了。」
「嗯,他來過。」
「是從汴梁來嗎?」音娘子小聲試探著詢問。
「是!」綸巾青年輕輕點頭。
音娘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紅兒她還好嗎?」
「很好!」綸巾青年的回答始終很簡單,本來好像有些許不耐煩,但看到音娘子企盼的眼神后,似乎心有不忍,補充道:「她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有過吩咐,沒有你我的同意,沒有人會輕易去打擾她。」
「謝大兄!」音娘子輕輕點頭,好似十分滿足。
綸巾男子道:「有機會的時候,我會去汴梁,你也去,你們姐妹倆見上一面。」
「嗯!」這次音娘子沒有道謝,但嘴角的微笑道出了她全部的心情,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這般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一切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