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壹

  薑黎的離開，讓清士和沐熹大病了一場。


  瑧華親賜了薑黎嘉儀郡夫人的封號，風光大葬，於德府的家族陵墓內。


  小玖兒也被賜予柔嘉縣主的封號，名字，由祖父起的，叫攸寧。


  …… ……


  又是一年桂香飄揚，中秋前夜，沐熹領著芳曉和菡曉，在十裏中飲酒談天。沐熹微醺地道，“這是咱們進宮的第幾年了？”


  芳曉紅著臉，掰著手指頭算，卻不如菡曉答地快，說道，“七年了。”


  “都七年了呀，時光過得倒是快。”


  三人各自又啄了一口酒，回想這七年來走過的路，紛繁複雜，心下感歎。


  沐熹又道，“進宮後第二年那個中秋，菡曉為了護我，被害得……”


  “娘子別說了，”菡曉急忙開口打斷道，“比起娘子於我的恩情，我受的那些又算什麽，何況得娘子照拂，我也沒受多少罪。”


  “那你把日子記得那麽清楚，是在做什麽？”沐熹直麵菡曉說道，“從那日起，你的日子，都是一天天數過來的。”


  “我……”菡曉想要強辯，卻實在不知該如何辯解，隻得低下了頭，淚從眼角沁了出來。


  沐熹湊過來，摸了摸菡曉的頭，遞上一方錦帕，說道，“這是陛下稍後要向外公布的旨意，先給你看看。”


  菡曉抬起頭看著沐熹，心裏嘀咕，皇帝的旨意她怎麽可以看。但沐熹堅持要她看，菡曉便遲疑著打開了錦帕。


  錦帕上的旨意，是將世居蜀地的平清王之女，嫁於清士，為繼妻。


  看著心愛之人的又一封賜婚旨意，菡曉心中忽感疼痛。


  這時，在旁邊湊過來看的芳曉說道，“這位縣主，不是上回夜探帶消息來說，和，和……”


  “是，這位縣主，與愛慕之人，已經消失在蜀中。平清王本想報稱縣主急病故去，但因為被夜探先了一步，所以隻得承認了事實。這不是什麽好事情，所以暫時隻有平清王府和陛下，還有我們知道。”


  “那，那這位要嫁於郎君的縣主，是誰？”


  沐熹不答，隻是看著菡曉笑，笑容越來越大，芳曉和菡曉都明白了。芳曉激動地摟著菡曉，“是你呀，菡曉！”菡曉不敢相信，捂著嘴淚水瞬間決堤。


  沐熹也笑著哭著，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是平清王府的溫慧縣主，你叫婉華，是陛下的遠方堂妹，仍是碧玉年華的好年紀。兩年後，平清王府會送你入京完婚。”沐熹執起菡曉的手，道，“謝謝你菡曉，這些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謝謝你這二十多年來的守護，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早已不在這世上。以後，父母和哥哥就拜托你了。”


  菡曉已是泣不成聲，擁住沐熹，哭得更加放肆。菡曉不敢相信，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居然還有機會能嫁給清士。這六年來，她雖還愛著清士，卻早已不把嫁給清士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默默在心裏堅守自己的愛，陪著沐熹照顧沐熹，便是她此生要做的事了。但是現在，現在沐熹卻告訴她，她能去嫁給清士了，用縣主的身份，去嫁給她愛了十幾年的人。


  沐熹將菡曉輕輕推離自己的懷抱，用帕子擦拭淚痕，道，“下月，便送你去蜀地了。未來兩年時間裏，你什麽都不用再想，隻需做一個待嫁的青春娘子，便夠了。”


  菡曉噙著淚，嘴裏不停叨念著“好”。


  沐熹又道，“那支金簪還在嗎？”


  菡曉點了點頭。


  “這些年來你都舍不得戴，往後，讓哥哥日日給你戴在鬢間。”


  菡曉聽得，羞怯地笑了，把臉埋在掌中間。


  見菡曉幸福，沐熹和芳曉也欣慰，相視而笑。


  沐熹卻麵露遺憾，拉過芳曉的手，道，“要是你也能找到個愛護你的人，我便也放心了。”


  芳曉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說道，“菡曉已經有了郎君，娘子為菡曉找好去處，也是自然。可芳曉沒有心上人，比起隨意出嫁，倒不如留在宮裏服侍娘子。從前，芳曉隻想替大娘子報仇，如今，就想替大娘子看護著我們殿下長大，還有就是服侍好娘子。有芳曉在宮裏，國公夫人郎君和菡曉，也都能放心，不是？”


  沐熹點了點頭，“好吧，我不逼你，你高興便好。”


  …… ……


  沒幾天，便到了要送走菡曉的日子。


  菡曉穿著沐熹贈的襦裙，若能再多一份自信，便是個實打實的貴族娘子。她跪在沐熹跟前，含著淚，帶著幸福和感激的笑，拜行大禮。


  沐熹和芳曉將菡曉送到宮城側門前，看著菡曉的車馬漸漸遠去，看著菡曉探出腦袋，向她揮手道別。


  直到菡曉的車馬消失在視線中，沐熹才轉過身，卻看到瑧華正站在她身後。他該是剛下了朝會，已換了身青色的常服，陽光灑在他身上，耀眼無比，溫暖和煦。瑧華笑了笑，向沐熹伸出一隻手，沐熹走上前來，安心地將手放在瑧華掌中，握住，一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