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陸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繆荷即將生產。清士也已經從西漠啟程,向都城而歸。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沐熹覺著自己的心既興奮又忐忑。為了平複,沐熹整日待在十裏園裏打理桂樹,好讓自己不要有閑暇的功夫去擔心,也不讓外人瞧出她的不安。


  沐熹從小就喜愛桂樹,萬花中她獨獨偏愛桂花這種入食的香甜,就像澤之喜歡水芙蓉一樣,隻是,沐熹更愛自己動手侍弄這些樹。億清殿的桂林經沐熹幾個月來的整理,頗有幾分成就,全然不輸給花匠們。


  午後,沐熹在桂林裏轉悠,派遣睡意,聽見兩個小宮女在外頭閑聊。這裏已是億清殿盡頭,想來在這裏值守的宮女自然是舒服慣的。沐熹也不想驚動她們,轉身欲走,卻她們的言語都傳進了沐熹的耳朵,下一刻,沐熹頓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墨黑。


  …… ……


  沐熹渾渾噩噩地在內殿醒了過來,能聽到皇帝在外頭發怒,還有女子哭泣的聲音。撐開眼睛,沐熹看見芳曉焦急的臉,還有滿麵的淚痕。芳曉見沐熹悠悠地醒過來,趕忙止住了哭,胡亂地擦著淚水,呼道,“娘子!娘子醒了?”


  沐熹吃力地衝著她點點頭,就看見一旁的芮曉提了裙子跑出去,不一會兒,皇帝就進來了,身後還呼啦啦地跟著好多人。皇帝坐在床榻邊上,既焦急又欣喜地看著沐熹問,“醒了?還有哪裏不好?哪裏不舒服?”


  沐熹搖了搖頭,弱弱地開口,“我沒事,陛下,讓他們都出去吧。”


  皇帝似能聽懂沐熹的意思,遣了所有人出去。


  沐熹略略撐起身子,靠在床頭。看著皇帝有些歉意,沐熹衝他微微笑了笑,說,“多謝陛下事事都替我想的這麽周全,我一點都不怨陛下沒有與我說實情,我知道,陛下是為了我好,不想我著急。陛下一個人要擔憂哥哥,還要擔憂我,我反而很歉疚,沒給陛下分擔,還讓陛下操心了。”


  皇帝聽沐熹此時還在善解人意,忙搖了搖頭。


  沐熹問,“哥哥……他,現在……”


  “清士還活著,你放心。我此時已能坦然麵對你,就是說清士已經沒事了。不然,我是半點顏麵都沒有,怎還能好好坐在你眼前。”


  沐熹聽得頓感心裏的石頭落下了,撫著自己的心口不停地念著“老天保佑”。


  皇帝歎了口氣,說,“清士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石安國敗軍的殘部,敵眾我寡,護衛清士的兵士幾乎全軍覆沒,還好剩下的幾人,拚了命保護清士脫險,一路狂奔送進了肅州府。肅州府尹是叔王的至交,十分可靠。”


  “哥哥傷得很重嗎?”


  “……命已經保住了,但需要些時日養傷。”


  沐熹聽著,心被揪得生疼,道,“陛下真的以為石安國的殘部能準確地找到哥哥一行人?”


  皇帝點點頭道,“想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給他們。”


  “不一定要是真的敵軍,換上衣服,一通混戰,誰能瞧出是敵軍還是自己人。三個月先呈上的捷報不是說敵軍全部覆滅嗎?怎的忽然又冒出了一支殘部?”


  “你的意思是?”皇帝驚異地看著沐熹,驚異之後是了然,而後,是一陣悲涼,道,“我是不是太小看他們想除去清士的心了?是不是太忽視他們對抗我的決心了?”


  沐熹搖了搖頭,寬慰皇帝說,“還好哥哥沒事,陛下還有保他的機會,也給自己留了機會。”


  “是啊,想想是後怕。”


  “陛下,父親母親知道這事了嗎?”


  “還沒有,不敢告訴他們,你父母年紀也大了,怎敢把這樣的訊息告訴他們?之前我心裏也沒底,送信的夜探隻說了中伏,後頭清士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我一直等著,等了十多天,才剛知道了清士平安的消息。還好你現在才知道,不然早兩日,還真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清士現在既已經平安了,我會慢慢告訴國公他們的。”


  “哥哥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要療傷要趕路,沒有幾個月,恐怕是不行的。咱們一起等吧。”


  “嗯。”沐熹閉上眼睛,努力平複內心的痛苦與憤恨。等待,是的她需要等待,等待清士歸來,等待找到足以叫那些人一擊殞命的方法,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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