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離開沐熹和致寧,沒有走遠,他徑直來到了太後的寢殿。見皇帝麵色不悅,太後揮了揮手,讓一眾內監和宮女都退了下去。


  皇帝開門見山地問道,“您,想讓她入宮?”


  太後點了點頭,“不錯。”


  “昨夜是您的安排?”


  “是。”太後冷靜地答到,“但,原本以為會是皇帝先向我請求,不想,卻是那孩子開的口。”


  皇帝聽得,像是被人重重打敗,聲音幾近崩壞邊緣,“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想她入宮?”


  太後見皇帝這般,麵色也有些凝重,“你明白的,何必再問?相信母親,你真的需要她。比起阿淳,她會更適合你的後宮。”


  皇帝無奈,終於妥協,他知道,沐熹是對的,清士是對的,太後說的也是對的,朝前他需要清士,朝後,他也真的需要有一個人,能照顧致寧,以讓他真正地放心,他也需要一個人,製衡皇後。“兒知道了,兒會下旨冊封,其他事宜會交由禮部去辦。”


  聽罷,太後點了點頭,終於稍稍寬心了些。


  皇帝轉身離開,剛出殿門,就見沐熹正獨自一人守在門邊。宮人已經都識趣地躲開,唯留下皇帝與沐熹兩人。皇帝吐了一口濁氣,走上前去,沐熹福禮。


  “你可想好了?”皇帝問。


  “多謝陛下體恤,小女早已思慮過千百遍。”


  皇帝放棄了最後一次嚐試,垮下肩,心裏念叨,也許清士說得對,並不是把這小女子嫁得遠遠的就是對她好,就能寬慰澤之的在天之靈。


  皇帝輕聲說,“我已做錯一次,代價是永遠失去阿淳,我真的不敢再錯一次,我是真的怕也毀掉你的一生。”


  看著皇帝的遺憾,自責和痛苦,沐熹感覺,心裏的怨恨好像忽然消失了,她知道,他是在真心為她考量。繼而充斥心間的,仿佛是對他的同情。


  “不過,既然娘子已打定主意……”皇帝抬起頭,看著沐熹說道,“那我便也相陪。娘子說的是,致寧的確是需要母親的庇護和照拂,沒有人比娘子更合適了。這次,我一定不會……”皇帝聲音越發輕,沐熹馬上接上道,“陛下放心,小女會照顧好殿下,也會保護好自己,一定不會讓殿下和自己,成為陛下的拖累。”


  沐熹如是說,皇帝歎了口氣,這事,便就這樣定下了。


  …… ……


  另一邊,皇後的宮殿裏,一眾後妃都圍著皇後而坐,隻有少幾位不在席。她們或兩兩交談,或低頭不語,皇後正扶著額頭,靠在憑幾上,眾人都在等待答案的揭曉。


  正這時,一名內侍匆匆入殿,眾後妃一掃方才慵懶的模樣,立時坐直了身子,探出脖子。皇後也忙問道,“怎樣?”


  內侍拜禮,道,“回皇後,禮部已擬定冊封文書。”


  “陛下真的要納她為妃?”皇後急問,身旁眾妃亦是急得皺了眉頭。


  “是,陛下旨意,冊秦國公幺女,為一品貴妃。”


  “貴妃……”皇後跌回憑幾,“貴妃?果然是衝著我來的。她姐姐好歹還生了個皇子才被冊為惠妃,這小妹才入宮便是貴妃。”


  “皇後別擔心,”坐在下席的才人陳氏忙跪到皇後跟前寬慰道,“貴妃又如何,再高貴她依然是妃妾,您是皇後,您才是一宮之主,貴妃見了您,也是一樣要跪拜行大禮的。”


  皇後聽了稍稍寬心,“就不知道這個妹妹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聽說與她姐姐有八九分相似。”


  “管她什麽人物,姐姐都是您的手下敗將,還怕她個小丫頭嗎?皇後且放寬心吧,兵來將擋,不過就是給您無趣的日子,填些樂子罷了。”陳才人眉飛色舞地說著,皇後的眉頭果然是鬆了,眾人見皇後開眉展顏,便也紛紛笑了開來,左一言右一語,皇後的椒房殿方才還是愁雲慘霧,現下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但這份歡笑下,卻也是各人有各人的考量,誰都曉得皇帝納沐熹入宮的目的,沐熹小小女子也許還好對付,可她背後的皇帝和太後,恐才是眾人頭疼的所在。


  在場眾人唯一為這冊封高興的,便也隻剩下才人陳氏了,自澤之故去,皇後從未放棄過收養致寧的想法,卻因為太後和皇帝對她的忌憚而作罷。而另一位皇子的母親,婕妤皇甫氏雖然身子不好,卻也是正經入宮的宮嬪,母家雖不是高門,但也不會弱小到要將兒子平白送給皇後,而討生存。皇後現下唯一能找到的,便是陳氏的庶長子致孝。沐熹的入宮,算是真正斷了皇後與致寧間的緣分,也將她的兒子送到了皇後跟前。隻是陳氏的考量還無法預計到,這樣迫切地將兒子推到皇後跟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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