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就這樣,沐熹開始了每日到寧安殿照顧致寧的日子。
太後這一道旨意,著實驚著了很多人,德家往日今日的仇家是,皇帝亦是。
沐熹的容顏,皇帝權衡再三仍是覺得自己無法直麵,隻得避開沐熹。沐熹也不願見皇帝,樂得順意。皇帝來向太後請安的時候,沐熹就帶著致寧在園子裏玩兒,皇帝想見致寧,這幾日也隻好在致寧睡著,沐熹離開後才來。
今夜,皇帝也是算好了時間,才到寧安殿來看致寧,雖然致寧已經睡著了。皇帝坐在致寧的榻邊,憐愛地撫了撫致寧的小臉,慈愛地笑了。
卻在這時,皇帝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心下狐疑,汪海明明讓所有內監宮女都退下了,怎麽還會有人,皇帝轉頭看去,不想,站在身後的,正是沐熹,與他同樣驚訝的沐熹。
在震驚中,皇帝站了起來。殿裏微弱的燭光映到沐熹臉上,把她不同於澤之的兩分淡了下去,隻留下了那與澤之一模一樣的八分。
四周萬籟俱寂,沐熹隻聽見沙漏帶走時辰的聲音。而皇帝,則隻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她著的霜色衣裙,澤之似也有一件,綰色的披帛,還有戴在步搖邊的白海棠,件件都像極了澤之。皇帝情難自禁,走上兩步,“阿淳”兩個字即將脫口而出,卻這時迎上了沐熹的眼睛,他看清了她的目光,是無情與怨恨。沐熹冷冷地福禮,道了聲“陛下萬安”,半點都無澤之的柔情。
皇帝猛然醒悟,尷尬地說,“娘子請起。”皇帝冷靜下來,他強迫自己收拾起錯覺,告訴自己,那不是阿淳,阿淳不會這般冷冰冰地對待自己。
見皇帝看著自己愣神,沐熹便知他又想起了阿淳,不知是該慶幸他仍然記著澤之,還是厭惡他將自己錯認。沐熹隻把臉低下,道,“小女不知陛下駕到,驚擾了陛下,還請陛下贖罪。”
“無礙,無礙的。”皇帝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繼而問,“娘子,今日倒是有些晚了。”
“是,衣裳弄髒了,太後讓小女換身幹淨的再出宮,便耽擱了些。”
“原來如此。那,我即刻著人送娘子出宮吧。”
皇帝說完後,久等不到沐熹的答複,隻見她低著頭,不答話。皇帝正納悶,忽然沐熹就噗通一聲跪下了。皇帝忙問道,“娘子,這是做什麽?”
沐熹將心裏的盤算轉了又轉,深吸了口氣,定下主意開口道,“小女有個請求,還望陛下成全。”
“娘子起身再說無妨。”
沐熹避開皇帝伸出的手,往後縮了些許,“陛下,請先聽小女說完吧。”
一定要跪著說的請求,皇帝似也猜出了這請求的與眾不同,便收回了想要扶起沐熹的手,道,“那,娘子請說吧。”
沐熹呼了口氣,沉著道,“小女,請陛下恩準,讓小女從今往後,日日照顧殿下。”
日日照顧致寧?沐熹沒有明說,但皇帝也猜到了沐熹的實意。
他很是意外,沉著著不知要如何回答。忽然,跪在皇帝身前的沐熹抬起來望著他,眼裏滿是期盼。皇帝慌神,這眼神,真的像極了當日澤之被送往錦宮前,期盼他相信她的那股熱切。
皇帝回神,連忙移開眼睛道,“朕會冊封娘子為寧陽郡主,也給娘子一道金牌,以後無論何時,娘子都可以入宮陪伴致寧。”
見皇帝拒絕,沐熹立刻直起了身子爭辯,“不,陛下,小女不要當什麽郡主。哪怕陛下封小女做公主,也不能讓小女時時刻刻都陪在殿下身邊。來日陛下賜婚,小女有了夫君,即使小女心想,夫君應允,可侍奉姑舅、教養子女、料理家事,到那時小女再想照顧殿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殿下是姐姐唯一的血脈,小女想要每日每夜寸步不離地照顧他,護他周全……”
“朕和太後,自會好好照顧致寧,娘子不必擔心。”沐熹話還未說完,皇帝就搶白道。
“不,陛下,太後年歲越來越大,陛下忙於朝政不能時時照拂,致寧現在,就像當年的姐姐一樣。而小女,小女想要做那金鍾罩,時時刻刻能保護殿下。”
致寧就像當年的阿淳一樣,皇帝細細琢磨著這句話,又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沐熹,還是猶豫道,“朕自有考量,娘子請回吧。”
皇帝沒有即刻給回複,沐熹無奈,知道今夜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隻得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