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獠牙 第85節 張恆的報告
縣衙的大門還是那個樣子,鎏金的銅泡釘在朱紅的門板上閃閃發光,但看上去卻沒有原來的威嚴感。張恆覺查到自己搖了搖頭,心裡慌了一下,繞過大門,從側邊的巷子里走進縣衙。
王縣令神色不悅地看著這個領了自己報酬的線人,平靜地問道:「張恆你最近很忙啊。」張恆聽出了畫外之音,忙躬身施禮回答道:「縣令大人,實在是找不到機會出來。我每次到縣裡來,都是來解決那些買了作坊東西的人的問題。有時是壞了,有時是不知道怎麼用,我就得問為啥壞,要求對方把壞的零件拿來。要是不會的,我還得手把手教他。所以往往就走不出來.……」越解釋越心慌,只好慢慢收了口。
「你還知道停。大人沒那個閑功夫聽你說你那些不入流的受人指使的活計。你還不快說劉遙又有啥新的動靜?」周文書看上去惡狠狠地罵著,實際上卻是在回護著這個自己發展的線人。
「回大人。這劉遙心思很活絡啊。他不僅有了長槍和盔甲,還做了不少火槍。那火槍發火很快,響聲動天!而且,最近他還打贏了那李成林,奪下兩艘戰船呢。不過他沒有多少兵丁,也就幾十個人,現在戰船上人也配不齊,但是他又在船塢里造船。整個梅家村也沒多少人嘛。「張恆心裡做了決定,開始以略微誇張的方式報告情況。
」火槍這個東西,咱們都見過。響聲動天,你最近文采長進不少啊。「王縣令臉色稍微緩和,他聽到了自己想聽的事情。一直以來,劉遙就是以精兵取勝。但是幾十個人,你再精兵能有多大的力氣呢?冷笑一聲,他又接著說:」至於那個戰船,他梅家村是山裡村寨,哪裡會有人來開船呢?哈哈!「
周文書跟著一起大笑起來。張恆就像是忍不住的樣子說:」這水手還是可以招的。「這次兩人笑得更加歡暢。周文書說:」到今天,黃胖子的店就沒往村子里送過一兩銀子。都是買了糧食回去。他劉遙靠什麼招水手?每天一袋糧食?水手都是要現銀子的!「
張恆知道,自己領著王縣令的銀子,應該乾的活都幹完了。火槍說了,裝彈快也說了。戰船說了,船塢說了,造船和招募水手也說了。至於你們信不信,那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對了,還有一個物件,是剛剛做出來的。名字叫做蒸汽機。不過還在試製之中。「張恆在心裡排著應該要報告的東西,突然想到這個大東西忘記說了。兩位大人反應不過來,對這個聞所未聞的名字沒有概念。張恆急忙解釋說:」就是用木炭燒水,讓水變成蒸汽。這蒸汽再推動機器做事。「周文書謹慎地問:」這蒸汽能有多大力道?連個鍋蓋都掀不開。「張恆想了一下,回答道:」那是因為鍋蓋不夠密封。我想要是密封得很好,鍋里的水一直開,是可能掀開鍋蓋的。「
」異想天開!那蒸汽燙傷人還可以說說,用來幹活?無形無質的東西怎麼幹活?這事你不用多說了,等到它做出什麼東西來再來稟報。「王縣令打斷了張恆的報告,揮手坐下了。周文書急忙招呼張恆施禮告辭。王縣令眼皮也沒抬一下,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見張恆走遠,周文書拍拍手掌,屏風後走出一個人來,赫然便是王權。這王權也是命大,抱著一串椰子遊了一個時辰,看岸邊沒有兵丁身影,方才偷偷上岸,一路走到縣衙門來,通報跟劉遙和李成林有關的事情。正好這張恆來到,縣令便讓他在屏風後面一起聽著,互相做個印證。
王權走出屏風便跪下,說道:」王某乃是將死之人,心中便也無所顧忌。這就把剛才聽到的消息跟心中所想一起稟報。「
王縣令有時鼻子里哼了一聲,說道:」你講吧。「
王權停頓了一下,自己去找到椅子坐下,說道:」我第一要說的,是那火槍不可小視。這劉遙所做的東西都不同凡響。那日與李成林對戰,一個投石車,也打得大船上啞了火。所以如果他做出火槍來,必定是威力無比的。「
見縣令不為所動,王權自顧說下去:」第二樁,便是那水軍。你想他劉遙孤身一人來到梅家村,到今天不過一年,便有了如此局面。有怎麼會被招不到水手這事擋住腳步?「
王縣令俯身過來問道:」那麼你說,他哪裡找銀子來雇水手?「
王權一時語塞。周文書說:」那就是了。縣令大人時時教導我說,做事不能想當然耳。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啊。「
王權不再分辨,躬身施禮說:「謝縣令收留。在下已將所知所想都稟報完畢,不知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你在這裡也儘力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想知府大人那裡,你也應該去把情況報告一下。不過這個火槍,你既然那麼在意,最好是查探個明白,還有那劉遙的水軍,你若是認定他能成氣候,那也應該去等他成了氣候,再向知府大人稟報。」王縣令不再眼皮也不抬,直起身來盯著王權說道。
「這.……大人所言極是。我這就收拾回那自由山去。反正我在自由山也沒有暴露。所有人都以為我在外面做生意呢。只是這兩手空空回去,怕是也不能自圓其說,還請縣令大人資助一二.……」
「五十兩。再去置辦一身衣服。否則你這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做生意的。」縣令沒好氣的說完,轉身回內堂而去。
王權離開縣城朝著自由山走去。自從妻子病故,就是與女兒王玉鳳相依為命。雖然在一起時經常打罵,畢竟也有幾個月沒見,心裡還是有些想念,這腳下就快了起來,眼看著趕上了前面一隊商隊。走近一看,原來是黃胖子和手下押著幾車糧食,忙趕上去打個招呼。兩人並不熟悉,倒是王玉鳳因為在醫院裡已經是護士的班頭,任誰到了她手裡都得服服帖帖,倒是大名鼎鼎。
「王老闆常在外做生意,人頭熟路子廣,何不與我自由山商社合作,開拓商路呢?如今自由山出產豐富,正是你我大展身手的時候呢。」黃胖子寒暄過後馬上開始拉人入伙。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離開已久,不知現在有何出產?」王權興緻勃勃地問道。
「一個是盔甲與長槍。端的是無堅不摧和堅不可摧啊。」黃胖子不待王權反駁,接著說道:「說的都是拿自由山的武器跟別的武器對決。若是長槍刺過去,管你什麼甲什麼盾,無堅不摧。反過來,若是你拿別的刀劍來刺我的盔甲,那是怎麼也刺不穿。」黃胖子說完,從大車上取出一副盔甲,拿給王權看。
這盔甲平滑錚亮,拿手摸過去覺得厚度完全一致。這與手工打制的盔甲不一樣。王權摸在手上,小心地問:「那麼這樣一副盔甲要賣多少錢呢?」
「王兄對這軍旅之物也有興趣涉足一番?那是甚好。不知就你所知,上好的盔甲一副多少錢?」黃胖子做起生意來一點不含糊。
「不瞞黃老闆,我還沒有做過武器的生意。所以行情價也不甚了解。」王權知道隨口亂說很容易穿幫,乾脆老實回答。
「那不知王兄熟悉哪個行當?還是找個熟悉的事情做比較好。所謂生行莫入,熟行莫出嘛。」黃胖子解開大車上的布袋,介紹說:「自由山如今需要購買的東西也很多,例如各種礦物,舉凡水銀、硃砂、硝石、硫磺、礬石、銅、錫、鉛,有多少要多少。這就是我最近收購來的,轉賣給自由山裡的作坊,也是個穩當的生意。」
「黃兄所說,倒是個不錯的行當。只是我也未採購過這些礦石金屬。」王權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裝作在翻看礦石,一邊飛快地構思自己的背景,突然他想起來一個行當,心裡頓時有底了。他停下手裡的動作,等著黃胖子發問。
「不知王兄從事哪個行當?也許我們能合作起來也未知呢。」黃胖子果然開口詢問。
「我一直跟著一位姓李的老闆,從廣西收購草藥轉賣到廣東。因為不是我自己的產業,所以我對這個行業接觸也有限,只是跟在老闆後面做些催問和查對的事情。」自從女兒開始學醫,王權就知道劉遙對草藥一律不認。這在本時空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因為這樣劉遙的醫院一直叫做傷科診所,並不收治內科病人。所以王權以草藥商人的名義出現,就可斷絕了合作的念頭,避免穿幫。
這個行當一出口,果然就聽到黃胖子一聲長嘆,對王權說:「王兄,所謂72行當,你做別的任何71行,我都能跟你合作。唯獨著醫科,劉先生有他自己的一套,而且跟外界絕不一樣。這失去了很多的生意啊。不過,最近他搞出來的一個青霉素,治療外傷感染那是有奇效!這個東西你也可以到外面去銷售的。只是這東西需要醫生來施用,一開始你怕是還參與不進去。」
王權輕鬆起來,隨口答道:「生意怎麼做,也是老闆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的。還是請你介紹一下都有些什麼貨品可以外賣,我也許自己來做上一批。」
黃胖子正要開口,一個推車的夥計插話進來說:「這位王老闆,我家祖上也是從廣西販賣藥材的,說起來恐怕跟你家李老闆還認識呢。」
王權頓時覺得頭大,怎麼這也遇到故舊?忙反問道:「那你如何沒有做祖上傳下來的藥材生意,卻在這裡做事呢?」
夥計神色一黯,說道:「還不是匪患太甚麼。一次我的父親和叔伯幾人同時進山,遇到山賊,一個也沒有出來。」眾人都一陣嘆息。夥計接著說:「我還記得那時聽到父輩經常說到什麼雷公藤,什麼山茱萸。光是這些名字就很好聽啊。這些都是廣西的特產么?」
王權隨口應道是啊,立即岔開話題:「你現在在這個自由山的商社裡做事,前途不可限量啊。如今什麼貨品比較好銷啊?可以告訴我嘛?哈哈。」
黃胖子接過話頭說:「工具、農具和武器。這沒啥好隱瞞的。」夥計也樂呵呵地說:「還有一個玩具。劉遙先生夥同那個張恆設計製作了很多玩具,都非常好玩,來買的人很多呢。黃老闆,這位王兄見多識廣,我們要好好跟他合作啊。」黃胖子聽了這話哈哈一笑,拍了拍王權的肩膀,大聲說:「不知王兄是不是看得上我們的貨品呢。這樣,你到了自由山之後,先去找你的女兒,敘敘天倫之樂。若是有意做生意,一兩日後,你到商社來找我,都在的。這次我要在商社停留幾天,一方面整理貨品,一方面也要回家休息一下。」
「黃員外家不是在岔河村么?」王權奇怪地問道。
「自由山裡每天都在變!你有所不知啊。如今梅家村已經不復存在,所有人都搬到自由山上居住。山下的土地已經平整來全部做了耕地。如今站在山上看下來,一望無際的平整土地,橫平豎直,非常好看!我們岔河村村民也陸續有人搬了進來,我算是動作快的,早就在自由山買了住宅住下了。」黃胖子介紹起自由山來口沫橫飛,顯然非常認同。
「那梅員外,老趙等人的大宅子,難道也拆了么?」王權馬上想到原來梅家村裡最好的兩幢大房子。
「老梅家啊,如今叫做博物館了。裡面原封不動放著原來的傢具和用品,說是過不了多久,這些東西都會改變,所以要留下來讓人看。老趙家還是自己住著。他人多,本來就要擴建才能住得下的。如今原來的梅家村就剩下這兩幢房子和幾顆大樹,整個叫做啥子文化區了。也不知道劉先生這麼做有啥意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