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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郎舅反目劉瑁發狠

  最開始的時候,張魯其實就打算要投降的,他心裡很清楚,漢中兵雖有地利,但和幽並軍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是不可能笑到最後的。


  但是,張魯又擔心如果自己表現的太過無用無能的話,投降之後,也不會贏得韓俊的尊重。所以,他才硬著頭皮把兵馬派去了陽平關。


  陽平關,定軍山兩戰打下來,也徹底打醒了張魯,打消了他內心裡最後的一絲奢望。幽並軍的強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龐義叢梓潼出兵之後,現在留給張魯可走的路,其實只剩下三條了。抵抗到底,玉石俱焚之外,便只能獻城投降了。只不過區別在於,是投降劉璋還是投降韓俊。


  這兩個人,都和他有著不共戴天的殺親之仇,但是張魯對於劉璋的恨,卻要遠遠超過韓俊。


  黃忠射殺張衛,是在兩軍陣前,各為其主,刀槍無眼,算是誤傷,而且韓俊也並非直接行兇者。但是劉璋就不一樣了,當年的張魯,對於劉氏忠心耿耿,封鎖斜穀道斷絕與關中的往來,也是因為劉焉的命令。可是劉璋上位之後,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張家人視為謀逆,不由分說地斬殺了張魯的母親盧氏以及幼弟,讓張魯把他恨到了骨子裡,因此才會有這些年漢中與益州之間的兵戈戰火。


  張魯一直在思索,閻圃和楊松面面相覷,均不知再如何開口。


  良久的沉默之後,張魯終於緩緩開口了,「我此刻心亂如麻,你二人先回去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閻圃抿抿嘴,還想要再勸,卻被楊松拽著袖子拖出了廳外。


  「你為何要拉我?」


  閻圃怒視著楊松,雙目噴火一般地高聲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主公自尋死路!」


  楊松不屑地嗤笑一聲,「你以為,死守南鄭,主公便能死中求活么?」


  「為何不能?」


  閻圃傲然道:「南鄭雖比不得陽平關險峻堅固,但城中上下齊心,糧草豐足,足以堅守數月。而韓俊後方一旦生變,必然無心再戀戰。彼時再從后追殺,必獲大捷!」


  楊松也不答話,只是定定地看著閻圃。


  閻圃也從不是個盲目樂觀的人,被楊松看得心虛,聲音也越來越小,「就算不能獲大捷,至少也可保漢中無虞。」


  楊松又笑了,很開心地笑了,捧腹大笑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閻圃鐵青著臉,瞪著楊松怒氣沖沖地喝罵道:「危難之際,也只有你這般沒心沒肺的禽獸,還能笑得出來!」


  於是,楊松就不笑了,一本正經地問閻圃道:「請問,陽平關守了幾日?定軍山又守了幾日?」


  閻圃無言以對,只能是恨恨的道:「那是張衛,楊任無能,才給了敵軍可乘之機!」


  楊松冷笑道:「那我再問你,可知幽並軍中有一種名叫投石車的攻城利器?若是用於轟炸南鄭,又當如何應對?楊柏出使西涼,路途遙遠不說,馬騰會做何選擇也不得而知。而南鄭,莫要說堅守兩個月了,便是兩日時間,也是難於上青天!」


  閻圃傲然道:「人心齊,泰山移,區區投石車,可以將城牆轟爛,但卻擊不垮漢中的人心!只要我等同心同德,上下一心,定能夠將……」


  「腐儒之見,可笑至極!」


  楊松不耐煩地打斷道:「我和你明白說吧,如今的南鄭城中,早已經是人心惶惶,莫要說與你一起上城禦敵了,恐怕大多數人都已經在盤算著迎接幽並軍進城了!」


  「這不可能!」


  閻圃咬牙道:「只要主公不願放棄,萬千道民就一定會隨他抵抗到底!」


  楊松冷笑道:「你又如何知道,主公不會放棄?」


  閻圃滿臉震驚地搖著頭,「不,這不可能,主公一定不會投降的。韓俊可是他的殺弟仇人啊!」


  楊松滿臉同情地看了閻圃一眼,嘆息道:「你雖跟隨主公時間最久,但卻從未真正看透過他。論治事理政,出謀劃策,我不如你;但這察言觀色,揣測人心的本事,你卻比我差得遠呢!」


  「主公,難道你真的,會臣服於你的仇人嗎?」


  楊松已經走遠了,閻圃卻兀自沒有回過身來,癱坐在地上,滿臉不甘的喃喃自語。


  成都,使臣館驛。


  崔琰滿臉凝重地送走了一個神秘的黑衣人,憑窗站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把親隨叫了進來。


  「去請劉夫人吳氏來一下!」


  吳氏來得很快,甚至沒來得及梳妝打扮,蓬頭垢面的,就出現在了崔琰的面前。


  這些天來,吳氏簡直好像是度日如年一般。夫兄命垂一線,她又哪裡還有心情打扮自己。


  崔琰,以及他身後的韓俊,是吳氏現在唯一的希望。她不是沒有想過,也不是沒有試過去找別人幫忙,但整個成都的達官顯宦,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趟這趟渾水。劉璋與劉瑁之間的事情,是家事也是國事,這一腳插進去不難,但再想要拔出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吳氏本來已經快要絕望了,甚至也做好了為夫兄收屍的準備。但是崔琰的召見,卻讓她將死的心,重新煥發了生機,進門之後便不由分說地跪倒在地,滿臉期待地看著崔琰。


  崔琰尷尬的笑了笑,想到剛才黑衣人的話,不由得心生愧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夫人品行高潔,令人敬重,因此我不想騙你,我家主公的確有意相救令夫,但原因卻並非因為夫人。」


  吳氏喜不自禁道:「只要大將軍肯施以援手,無論因為何故,妾身都感激涕零!」


  崔琰嘆口氣又道:「救出令夫之後,你二人便需離開川蜀,永世不得返回,夫人願意么?」


  吳氏答道:「我夫妻二人,本就是中原人,能夠重歸故土,自無不允!」


  崔琰又問道:「那令夫會同意么?」


  吳氏道:「煩請先生轉告大將軍,若我夫君有幸得救,今生今世,我夫妻二人,甘願為大將軍驅使,永不叛離!」


  崔琰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夫人便回去準備一下吧。若無意外,今夜子時后,便可與你夫兄相會,離開成都了。」


  劉瑁下獄的這段時間,吳氏在外面為他奔走飽受煎熬,他在裡面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雖然對他恨之入骨,但畢竟是同胞所出,因此劉璋倒並沒有小家子氣的故意為難他,但也絕不會給他優待,一切都按照普通犯人的待遇管押。但是對於從小便養尊處優的劉瑁來說,牢獄內的折磨,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吃的是臭味熏天的餿米菜湯,穿的是烏黑油亮的囚衣爛麻,手上腳上還戴著厚厚的鎖鏈手銬,肩胛骨被刺穿了,腳筋被挑斷了,他每天都必須像狗一樣地爬著吃飯放風,若不是心裡那口惡氣咽不下去,那股仇恨無法了卻,恐怕早就自尋了斷了。


  在監牢里,整天不見天日,根本就沒有時間的概念。只能憑著獄卒送飯的時間,來大概估算一下時辰。


  又到了吃飯的時間,劉瑁強忍著噁心,將破碗里漂浮著的幾條蛆蟲挑出來,然後閉著眼睛捏著鼻子,把那碗散發著惡臭的菜湯灌了下去。


  他還有大仇未雪,他不能死!


  劉瑁艱難地翻了個身,擦了擦嘴角的污漬,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胃裡面翻江倒海一般的噁心,幾次都差點噴出來可都被劉瑁強行又咽了回去。


  這的確不是人吃的飯,但是劉瑁,這個時候已經不把他自己當人看了。


  為了能活下去,他可以忍受再多的苦,再多的折磨!


  武人出身的吳懿,雖然自小也沒吃過什麼苦,可畢竟勝在身強力壯,因此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身體狀態,都要比劉瑁好得多。但是,和劉瑁不一樣的是,他卻好像認命了一般,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擺出了一副等死的架勢。


  劉瑁扭過頭去,恨鐵不成鋼一般地看了吳懿一眼,狠狠地咬了咬牙,掙扎地爬了過去,壓低了聲音道:「難道,你忍心看到你的好妹妹,變成人盡可夫的****不成?」


  「放屁!」


  吳懿猛地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爬過去隔著欄杆狠狠地抓住了劉瑁的衣領,「我現在最後悔的是,把我妹妹嫁給了你你知道嗎?」


  劉瑁用力地掙脫開吳懿的束縛,擠出了一絲殘忍而又冷漠的笑容,「後悔?如果你再不能給老子振作起來,讓你更後悔的事,還在後頭呢!」


  吳懿變色道:「你想要幹什麼?」


  劉瑁咬著嘴唇狠狠道:「你以為,這些年我真的只是彈琴作畫什麼正事都沒幹?你以為,我會連後路都沒有準備么?我劉瑁,是註定要成就一番大事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吳懿,你知道嗎,剛才送飯的那個獄卒,其實是我的人。」


  「那又如何?」


  吳懿冷冷道:「無權無勢的一個小嘍啰,難不成,你指望他把你救出去么?」


  「當然不會。」


  劉瑁眼神狠厲地搖了搖頭,「我只是讓他幫我傳出去了一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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