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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袁公路窮途末路

  睡得正香的袁術,忽然莫名其妙的叢噩夢中驚醒。滿頭冷汗地坐起身來,耳聽得帳外的凜冽風聲,一顆心好像吊在半空一樣。


  深吸了一口氣,袁術推開掛在自己身上的粉臂玉腿,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緩緩下床就要去帳外巡視一番。


  可是還沒等他穿好鞋襪,耳邊就猛地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廝殺聲。


  「不好!」


  袁術大驚之色,顧不上再去穿鞋,赤著腳就跑到了帳外。


  只看了一眼,袁術的那顆心,就變得從未有過的冰冷。


  曾經,樂進襲營,差點就要了袁術的性命,但是袁術卻沒有像今天一樣絕望過。


  當初樂進的攻勢雖猛,但歸根結底其實並沒有傷害到他的筋骨。但是今天不一樣了,因為在肆虐的狂風相助下,衝天的火舌,變得無比的可怕。只不過短短一瞬間,袁軍大營就已經淪為了一片火海。


  那一次,叢樂進的必殺一擊下救回袁術性命的,是橋蕤。


  這一次,在關鍵時刻出現在袁術身邊的,依然是橋蕤。


  正因為當初的救駕之功,橋蕤才會在袁術稱帝之後,被封為武將中地位僅次於張勳的驃騎將軍。


  橋蕤在和樂進一戰後,雖然調養了很長時間,但無奈傷勢過重,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痊癒。這一次南征孫策,袁術本來是不打算帶上橋蕤的,想留他在壽春安心養傷。只是橋蕤堅持,他也不好拒絕。


  抱著病體的橋蕤,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力挽狂瀾,根本力不從心。一來他在軍中的威望其實並不高,二來因為重傷未愈,他的行動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所以,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保護袁術突圍出去,收攏殘兵再做打算。


  心如死灰的袁術,面無表情木偶一般的,被兩個親兵攙扶著,喪家之犬一般地逃出了大帳。


  六萬大軍,此時還跟在他們身後的,卻只有不過區區千餘人。


  橋蕤親自將袁術扶上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是飛身上馬,朝著東北舒縣的方向趕去。


  六萬袁軍,在火海中四散奔逃,抱頭鼠竄。


  而會和了黃蓋,韓當兩路援兵之後,兵力總數也不過只有五千的江東軍,卻是越戰越勇,一個個全都化身成為了冰冷的戰爭機器,殘忍地收割著一條又一條袁軍的性命。


  舒縣,是廬江郡的治所,城高池深,糧草充盈,所以橋蕤才會在第一時間選擇了逃去那裡。其實,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這一戰,輸的太慘,幾乎輸光了袁術所有的老本。因為橋蕤分明能看到,就在他們逃出大營的同時,他們設在桐鄉的糧草大營方向,也是冒起了衝天的火光。


  那裡,可是囤放著淮南兩郡積攢了多年的糧草輜重啊!

  現在,一切全都沒了。


  和梁剛一樣,橋蕤雖然失望到了極點,但也沒辦法改弦易張,另投他人。他是仲氏王朝的驃騎將軍,是天子敕令中,明文規定不可饒恕的賊酋之一。


  他心裡很清楚,一旦他落到孫策或者朝廷手中,定然是遇赦不赦的死罪無疑。所以,明知道恐怕袁術要完蛋了,他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舒縣,春秋時有國名舒,后被楚國所滅。漢時置舒縣,定為廬江郡治所。


  之前的廬江太守劉勛,被袁術擊敗后歸降,如今被袁術賞了個虛職困在壽春城中。如今的廬江太守,則是袁術最信任的叢弟袁胤。


  站在舒縣城下,橋蕤挺槍高聲喊道:「我乃是驃騎將軍橋蕤,奉陛下旨意來此公幹,城上守軍,快些通傳讓袁胤來見我。」


  袁術的身份太過敏感,再加上此戰敗得太慘,所以橋蕤不敢過分聲張,只是想著進了城再做打算。


  袁胤的身份,註定了他永遠都不會背叛袁術。所以,這也是橋蕤選擇來此的一個很重要原因。


  「是橋蕤將軍么?袁胤在此!」


  橋蕤的話音落下不久,就聽到了城頭上傳來了袁胤的聲音,只不過聽上去,似乎又和袁胤的聲音有些細微的差距。


  只不過,情況緊急,橋蕤也顧不上多想,扯著嗓子又道:「時間緊迫,快些開城門讓我進城吧!」


  袁胤並沒有著急命人開城門,而是又問道:「橋蕤將軍,你果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來的嗎?那為何我未曾接到過任何旨意?」


  江東軍的追兵,隨時都有可能殺到,橋蕤焦躁地跺了跺腳,不耐煩道:「秘密任務,陛下特意囑咐過,不可驚動任何人。難道,你還信不過我橋蕤么?」


  「開,開城門!」


  袁胤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不但在劇烈的抖動,還明顯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橋蕤冷哼一聲,耳聽到「吱呀」的開門聲,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袁胤雖然是袁術的叢弟,深得袁術信任,但是橋蕤卻一向都不是很喜歡他。若不是這一次走投無路,他也不會來這裡自討沒趣。


  「撤,快撤!」


  一路之上,都好似在神遊天外,一言不發的袁術,忽然尖叫了一聲,驚恐莫名地拔腳便往後跑。


  橋蕤愣了一下,雖然滿頭霧水,但也只能追上去問道:「陛下,這是為何?」


  袁術慌亂道:「袁胤不對勁,他恐怕已經被人所制了!」


  橋蕤大吃一驚,回過頭遠遠地望了一眼,卻只見城頭上一片漆黑,心裏面一個咯噔,明白過來。


  之前他就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現在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城頭上沒有火把。


  雖然此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但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絕沒有可能熄滅火把。所以,舒縣恐怕已經生變了。


  再聯想到袁胤的異常,橋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二話不說,領著袁軍殘部護著袁術便逃之夭夭。


  袁胤的死活,和袁術比起來,根本無足輕重。


  「可惡!」


  舒縣城頭上,呂蒙滿臉遺憾地跺了跺腳,眼看著袁術就要落網了,可卻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這又讓他如何不懊惱萬分?生擒袁術,這是比天還大的功勞啊,就這麼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年輕的呂蒙,雖然成功地騙開了城門,控制了舒縣城防,但在最關鍵的時候,還是暴露了自己經驗不足的弱點。


  袁術雖然指揮作戰不行,但卻是個善於揣測人心的老狐狸,再加上他對袁胤又十分的了解,所以還是被他在關鍵時刻看出了破綻。


  既然自己的請君入甕之計已經被袁術識破了,那袁胤留著也就沒什麼用了,隨手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呂蒙物資不解恨一般的又一腳將他軟趴趴的屍體踢到一邊。手撫在城牆上,看著天邊浮起的魚肚白喃喃道:「袁術,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大!」


  呂蒙手裡只有一千兵馬,堪堪能掌控住舒縣的形式。分兵追擊袁術,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一口氣跑出去不知道多遠,橋蕤才勒住了馬,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沒精打采地問道:「陛下,接下來我們該去往何方?」


  在馬背上顛簸了這麼長時間,對於養尊處優的袁術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磨難,哪怕是之前被曹操數次擊敗,他也從沒有這樣狼狽過。


  孟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只穿著一身單衣的袁術,又冷又餓又累又犯噁心,趴在馬背上吐個不停,哪裡顧得上回答橋蕤的問題。


  橋蕤皺了皺眉,將自己的大氅脫下來披在袁術的身上,輕嘆一口氣又道:「如無意外,桐鄉大營也已經丟了。陛下,末將建議先撤回壽春,再做打算。」


  袁術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氣若遊絲一般地搖了搖頭,「孤不甘心,不甘心啊!」


  橋蕤咬著嘴唇,一聲不吭。敗給兩個黃口孺子,他又何嘗甘心了?可是敗局已定,他再不甘心也必須要面對現實。


  而袁術,偏偏又不是一個敢於直面現實的人。


  「主公,將士們奔波了大半夜,都已經是人困馬乏了,若再遷延下去,只恐生變啊!」


  橋蕤壓低了聲音,湊在袁術耳邊低聲提醒道。


  此時跟在他們身後的袁軍,大約在兩千人上下。除了一小部分橋蕤的親兵值得信任之外,餘下大部分都是在淮南強行徵募來的新兵,心思難測。


  袁術猛打一個激靈,使勁點了點頭,關係到他自身的性命安危,立即恢復了幾分力氣,強撐著開口道:「眾將士都辛苦了,你們放心,只要你們不負孤,孤絕不會負了你們!相信孤,等回到壽春之後,一定為你們加官進爵,厚封重賞!」


  雖然只是空頭支票,但軍心士氣還是明顯的為之一振。對於大多數都是出身苦哈哈的小兵來說,長期形成的尊卑觀點在他們心裡還是根深蒂固的,但凡能看到一絲希望,他們也不會站起來反抗。


  或許在他們的心裡,恨不得袁術立即去死。但是,他們卻不希望袁術是死在自己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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