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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袁曹兩敗俱傷

  單福似笑非笑地瞥了劉備一眼,悠然道:「想當年景升公單騎入荊襄,恩威並著,招誘有方,不過數年便肅清四方,群民悅服。如今荊州,據地數千里,帶甲十餘萬,立學校,修禮樂,教化萬民,如何不能稱之為英雄?」


  劉備呵呵笑道:「既然先生如此認為,那為何不去襄陽反而屈尊來這小小的新野?」


  單福臉色微變,剛想要開口卻見劉備一擺手繼續道:「我劉備待人,向來以誠為先。先生若無誠意,便請恕劉備不能相陪了。」


  單福愣了一下,輕嘆了一口氣道:「單福本懷一顆赤誠之心而來,但劉使君既已相疑,多說也是無益,這便告辭了。」


  單福拱手便走,劉備也沒有出聲相留。


  「想走可以,把話說清楚了!」


  張飛鐵塔一般的身體,擋在了單福的面前,陰沉著一張臉好似鍋底一般。


  單福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劉使君這是何意?」


  劉備負手微笑道:「先生話中尚有未竟之意,那何不說完再走呢?」


  單福猛然轉過身去,清冷的目光直視著劉備,一字一頓道:「劉使君胸中既藏有猛獸,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劉備眼神陰森地瞪著單福看了許久,方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單福凜然道:「我斗膽請問,劉使君心中,可有拯救天下萬民之抱負?可有中興漢室之決心?」


  劉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面帶苦澀道:「如今社稷有傾覆之危,生靈有倒懸之苦,劉備身為漢室宗親,卻是束手無策,心中悲苦莫名也是無能為力。若先生果有大才,還請教我!」


  單福深深地看了劉備一眼,突然雙膝跪地誠懇道:「若果真如此,主公請受徐庶一拜!」


  「徐庶?」


  簡雍失聲道:「莫非,你便是潁川徐庶?」


  徐庶輕輕點了點頭,「徐庶狂悖無禮,隱性瞞名,還請主公責罰!」


  劉備輕瞟了簡雍一眼,心中一喜,上前扶起了徐庶正色道:「先生大才,何罪之有?方才是劉備無禮了!」


  兩人重新見禮之後,分主臣落座,徐庶又開口道:「庶方才所言,要送主公一樁富貴,實有其事,而並非妄言。」


  劉備問道:「還請先生名言。」


  徐庶問劉備道:「如我所料不錯,主公可是剛從襄陽回來?」


  劉備點點頭,「正是。」


  徐庶又問道:「主公可是前往建言景升公發兵宛城被拒?」


  劉備看徐庶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強忍著激動又點頭道:「沒錯。」


  徐庶輕嘆了一口氣,「劉景升,守戶之犬,目光短淺,確非人傑。袁術傾巢而出,後方必然空虛,如此大好良機,他卻不知把握,來日必為他人所擒!」


  劉備咬牙道:「誰說不是呢?只可恨景升兄為小人所惑,不納我之良言!」


  徐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問劉備道:「那主公如何打算的?」


  劉備猶豫了一下,反問道:「先生之意呢?」


  徐庶自通道:「很簡單,兵發宛城,救天子於牢籠之中!」


  劉備故作沉吟道:「可是,我麾下將不過兩人,兵不過千餘,強攻宛城,難度太大……」


  徐庶撫掌笑著搖頭道:「宛城留守兵馬,雖儘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但一來有堅城為依仗,二來也能以天子為質,因此強攻絕非上策。」


  劉備附和道:「正是如此,若是宛城賊子狗急跳牆,我必會因此而投鼠忌器。」


  「那便智取好了!」


  徐庶自信滿滿道:「以關,張兩位將軍萬夫不當之勇,區區一個宛城,得之易如反掌!」


  關羽和張飛,看向徐庶的眼神立即不一樣了,沒有人不希望得到肯定,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劉備正色拱手施禮道:「那便辛苦先生為我,更為了大漢江山社稷費心籌劃了!」


  滿城縞素的宛城,沉浸在一片濃濃的哀傷之中。天子賓天,本就是天底下最讓人悲傷的事情,再加上城外被渲染成虎狼一般的曹軍,讓宛城內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傷痛之中。


  年不過五十歲出頭的劉虞,如今看上去,卻好似風燭殘年的耄耋一般,滿頭花白,弓腰曲背,一張臉上皺紋密布,黑斑無數,青筋暴露看上去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能倒下一樣。


  滿臉濁淚地跪伏在天子的靈柩前,劉虞的心裏面,刀割一般的難受,為命運多舛的大行皇帝劉協難受,更為崩塌在即的大漢江山痛徹心扉。


  他心裡明鏡一般的清楚,從今往後,大漢皇室將徹底失去最後一塊遮羞布。而他,身為光武皇帝的嫡系後人,對這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卻毫無抵擋之力。所以,他更希望躺在棺材里的人換成自己。因為那樣,或許在九泉之下,他在面對列祖列宗的時候,心裏面還會好受一些。


  「是誰,慫恿天子上城的?」


  劉虞的聲音里,流露著濃濃的殺意。雖然,他手無寸鐵更無縛虎之力,但是在場的所有人,卻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是,是李豐……」


  清醒過來的楊彪,滿臉愁容地嘆了口氣,「刀槍逼迫之下,天子又怎能不從?」


  劉虞捏緊了雙拳,咬著牙道:「袁胤呢?讓他來見我!」


  楊彪的笑容,更加苦澀了,「下城之後,袁胤及袁耀便率領著袁氏族親,從後門偷偷出城了。我得到消息之後,雖然有心阻攔,但無奈……」


  劉虞打斷楊彪道:「文先,可曾將這個消息傳於曹軍知曉?」


  「啊?」


  楊彪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了劉虞一眼,隨即反應過來懊惱的一拍大腿,滿臉的後悔之色。


  劉虞晃悠悠地站起身來,雖然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但還是強撐著開口道:「以我之名傳詔天下,袁術自今日起為叛臣,得其首級者賞萬金,封萬戶侯!袁耀,袁胤,李豐等叛臣附逆,罪在不赦,連坐九族!另進封曹操為司空,夏侯惇為平北將軍,夏侯淵為平西將軍,明日天明,大開城門,迎曹軍入城!」


  楊彪默然點了點頭,退到了一邊。


  理想,總是那麼豐滿。


  而現實,卻往往都是那麼骨感。


  躊躇滿志的劉備,剛剛點齊兵馬準備要誓師出征的時候,得到了天子駕崩以及曹軍佔領宛城的消息,胸中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當場就憋死過去。


  「陛下啊!你死得好冤啊!」


  愣了半晌之後,臉色蒼白的劉備,猛然跪倒在點將台上,面向北嚎啕大哭不止,為那個素未蒙面的天子,更為他自己悲慘的命運。


  面色悲愴的徐庶,緩緩走到了劉備身邊,輕輕開口勸道:「主公,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成大事者,萬不能急於一時一事啊!」


  劉備無助地搖了搖頭,哭的更加悲傷了,「天子何辜?竟受此辱!天下何辜?竟讓袁術,曹操等賊子縱橫為禍!萬民何辜?竟遭此無妄之厄難!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


  徐庶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劉備這一哭,便足足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杜鵑泣血一般,讓人聞之落淚,好似不這樣,就不能表達他對於天子的思念一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終於累倒在了原先的點將台改建成的祭台上。


  劉備傷心欲絕,曹操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雖然如計劃中的一樣,順利佔據了宛城,但那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卻趕走了曹操所有的好心情。


  戕害天子這樣的罪名,沒有人能背得起。哪怕他曹操已經位極人臣,也無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曹操心裡很清楚,他這輩子將徹底無緣那個高高在上的寶座。哪怕劉虞已經代行天子權利為他加官進爵,並且明旨宣布袁術才是刺王殺駕的亂臣賊子。但是,當初宛城上下看到于禁那驚天一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曹操和袁術,註定會落入到相同的下場,千夫所指,遺臭萬年!


  小皇帝的死活,袁術從來都沒有關心過。


  他現在關心的是,自己前面的路,應該往哪裡走?

  叢安城敗下來的同時,袁術將還在與曹軍側翼對峙的張勳所部,毫不猶豫地調回了自己的身邊。再加上叢宛城逃出來的袁胤等人,總算是恢復了一絲元氣的袁術,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東南方向。


  在地圖上指指畫畫的袁術,雙眉緊蹙在一起,心裏面多少還有一些猶豫。


  又一次在曹操手底下吃到了敗仗,袁術對於自己的軍事能力,已經有一些動搖了。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根基在中原,麾下士卒也基本上全都是沒怎麼見過水的旱鴨子,想要去江河縱橫的揚州去打出一片天地下,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抬起頭來環視了一眼帳下沒精打採的群臣,袁術不由的怒火高熾,重重地一拍几案厲聲道:「天還沒塌下來呢,都耷拉著腦袋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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