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袁公路拚死一搏
一部又一部的兵馬在雷薄的威壓下沖了上去,有了韓司馬及其所部的前車之鑒,也沒有人再敢耍花招磨洋工了。
但是,足足兩個時辰過去了,曹軍似乎仍然沒有力竭的跡象。
雷薄很焦急,山下的袁術更加焦急。
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迴轉悠著,山上高高飄揚著的曹營大纛,彷彿在譏笑自己的無能一樣,袁術恨不得自己肋生雙翅,飛上山去腳踩著五色祥雲身披著金盔金甲大發神威,讓那些可惡的曹軍灰飛煙滅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但可惜的是,袁術出身再高貴,也畢竟只是個普通人,想的再好也只能寄希望於那些一步一步艱難向上攀登的普通士卒。
雷薄寄希望於通過消耗戰來減弱曹軍的戰鬥力,卻不知曹操早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在山上紮營,優點和缺點是一樣突出的。如果袁術有充足的時間,採用閻象的斷水之策,則短則十幾天,長則一個月,曹軍必將不戰自潰。但是,紀靈的慘敗,讓袁術別無選擇只能不計損失的強攻曹營。
紀靈慘敗的消息,已經在大營內傳開了,但是那些底層士卒們卻不知道,獲勝后的于禁,並沒有趕來安城增援曹操,而是朝著宛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曹操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在他的後方生變之前,先在袁術的後方點起一把火來,讓袁軍主力在慌亂之中露出破綻,尋覓良機一舉破之。
這不是陰謀,而是陽謀,讓袁術無可奈何的陽謀。
只剩下老弱病殘守御的宛城,能夠在曹軍的猛攻之下堅持多久?袁術心裡沒底,他也不敢去賭,所以只能是咬著牙定下了「擒賊先擒王」的決心。他堅信,只要能生擒活捉了曹操,那所有的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袁術又一次掄起了鼓錘,山上的情況如何他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只要曹軍的大纛不倒,那他心裡這股火就絕對散不出去。
「咚咚咚」的戰鼓聲再次迴響在心力憔悴的袁軍士卒耳邊,卻只讓他們更加的驚慌了。曹軍的陣地,固若金湯,短時間內根本就沒辦法攻上去。而袁術又是這般心急,原本用於激勵軍心的戰鼓聲,此刻卻猶如催命魔音一般,讓他們感覺到進退無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上。
雷薄,梁剛,陳蘭三將,能力本就有限,因為乖覺聽話這才得到了袁術的器重。讓他們圍攏在袁術身邊溜須拍馬,歌功頌德絕沒有問題,但要讓他們指揮一場艱苦的攻堅戰,卻實在有些難為他們了。
更何況,他們的對手是樂進,是李通,是呂常這樣史書留名的名將。
三個人之中,樂進自不必說,後來大名鼎鼎的「五子良將」之一,李通大破張綉並且擔任汝南太守十數年,深得曹氏父子兩代主君的信任。而呂常,名氣上或許稍微差一些,但卻鎮守襄陽十三年,讓關羽及孫權都忌憚不已的名將,又豈是等閑之輩?
袁術垂頭喪氣的將鼓錘扔在了地上,滿臉失落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無力地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天不助我而助曹!莫非,天命當真不在我?」
楊弘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今日雖未能攻克敵營,但也不是全無收穫。曹軍兵力畢竟遠少於我軍,而三位將軍此時想必對於曹軍的虛實也做到了心中有數。明日再戰,我軍定能一鼓作氣衝上山去!」
袁術信心明顯不足的又嘆了一口氣,「但願如此吧。」
「等不到明日了!」
閻象斷然開口道:「還請主公下令,稍作休整后,點起火把,連夜進攻!」
「閻象!你胡說什麼呢?」
袁術還未開口,楊弘就搶著駁斥道:「你一介文士,叢未上過戰場,不知道將士們的辛苦就不要亂說話!」
閻象懶得理他,定定地望著袁術沉聲道:「主公,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啊!」
袁術渾身一震,目光陰冷地看著閻象,雙拳慢慢地攥緊,咬著嘴唇緩緩問道:「你是說,這一切都在曹阿瞞的算計好的?」
閻象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否則的話,我無法理解,他為什麼選在山上紮營搭寨。更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只帶了區區數千人便敢於迎戰主公的中路大軍。所以,穩妥起見,這個時候主公決不能有任何的婦人之仁。我當然知道將士們的辛苦,但是如果不能速破曹軍大營的話,一旦宛城失守的消息傳來,我擔心,主公恐怕就徹底……」
楊弘冷笑一聲,打斷道:「宛城加高加固之後,已是當今天下首屈一指的鐵壁堅城,而曹軍只有區區萬餘人,又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破城而入?更何況宛城內有天子坐鎮,難道那于禁真的敢冒大不敬之罪造反攻城不成?無非是曹操為了脫困玩弄的小把戲罷了,又有什麼好怕的?虧你閻象也是飽讀詩書,難道連這麼淺顯的圍魏救趙之計都看不破么?」
楊弘的譏諷,於閻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袁術臉上的意動,落在他的眼睛里,那就是天大的災難了。
正所謂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個時候,袁術的猶豫與動搖,甚至比紀靈的慘敗還要可怕。
心急之下,閻象猛然跪倒在地哀求道:「主公,我軍疲累不假,但曹軍之累必定勝過我軍十倍不止!我軍兵力十倍於敵,萬不能給曹賊以喘息之機啊!當此存亡之際,生死之時,主公絕不能有半分僥倖之心啊!」
楊弘鼓了股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因為袁術終於還是被閻象說動了,長吐出一口濁氣斷然道:「那便以你所言,挑燈夜戰!」
「主公英明!」
閻象大喜過望,連連叩頭。
楊弘卻是不屑地吐了吐舌頭,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強攻敵營,損傷太大,主公何不智取?」
袁術問道:「如何智取?」
楊弘嘿嘿笑道:「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主公何不以疲敵之計命兵士輪番進攻,如此曹軍睏乏疲累之下,必然無法久戰!」
袁術欣然點頭贊道:「正該如此!」
「袁術,不會是,打算要挑燈夜戰吧?」
董昭遠望著山下密密麻麻的火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自然,他又不是傻瓜,想必這個時候已經猜到了我的一些安排,再不拚死一搏,難道還會束手就擒乖乖等死不成?」
曹操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嘴角邊掛著淡淡的譏誚,「袁公路雖不過只是一具冢中枯骨,但向來自視甚高,滿心壯志而來,又怎可能寸功未立便灰溜溜地縮回去?」
「可是,日間一戰,我軍傷亡雖不大,但兵士普遍已不堪再戰。袁軍兵多,可輪番衝擊,但我軍卻別無選擇,只能是硬著頭皮疲勞應戰。我很擔心,就算撐過今夜,明日恐怕也……」
曹操呵呵冷笑道:「你以為,袁公路還能活過今日嗎?」
董昭滿臉的驚駭之色,訝然問道:「主公,莫非早有安排?」
曹操一臉平靜地凝望著遠方的天際,淡淡道:「應該,也快到了吧。」
曹操的視野中,是浩淼的蒼穹。而袁術的視野中,此刻卻只有模糊的曹操。
表情肅殺地拔出了腰間寶劍,袁術的聲音冷漠如冰,「我與曹阿瞞之間,多有仇怨,勢同水火,難以共存。今夜月色雖暗,但我軍十倍於敵,況敵兵此時必已疲累不堪,我軍輪番上陣,定能一舉突破防線,生擒那曹阿瞞!」
雖然又累又困胳膊都快舉不起來了,但雷薄仍然咬著牙帶頭喊道:「殺上慎陽山,生擒曹阿瞞!」
「殺上慎陽山,生擒曹阿瞞!」
全軍兵卒的叫喊聲,炸雷一般,一直傳出去很遠,不但山上的曹操聽到了,山那邊一隊急速前行的兵馬,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雷薄,陳蘭,率所部兵馬回營歇息!荀正,俞涉,上山!梁剛,你辛苦一下,留在我身邊護衛,另外行監察督軍之職,凡有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五員大將轟然應喏,各自去準備了。
眼望著一排排火把組成的長龍,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樂進的心裏面,也多少開始緊張了起來。
正如董昭所說,雖然白天的戰鬥中,他的部下死傷極少,但卻一個個都已經是疲憊不堪了。這個時候,他們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戰鬥。但是,袁術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想要守住他們的陣地,守住他們的信仰,他們再累再苦也必須要咬著牙挺住。
樂進猛然拔刀在手,狠狠地插在了山石之中,扯著嗓子吼道:「我知道,兄弟們這會兒都很累都很困,我也一樣。說老實話,如果袁賊沒有攻上來,我站著都能睡過去。但是很遺憾,天殺的袁賊來了,我們不得不告別告別家中的妻兒老小,拿起武器來保護他們。因為,我們是男人,是錚錚鐵骨頂天立地的男人!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男人!」